還未到祠堂,湯琴兒母親吳氏的哭聲,便從里頭傳出來。
珠書領(lǐng)著柳玥,沒從正門走,走的側(cè)門。
祠堂內(nèi)已有不少婦人圍著吳氏,勸阻安慰,讓她保重身體,首位之上,張鎮(zhèn)長焦頭爛額的與幾位鄉(xiāng)紳商議,厲婆當(dāng)街殺人,罪大惡極,但派往京城報官的人還沒回來,這兩日,厲婆必然要繼續(xù)由他們清風(fēng)鎮(zhèn)看守。祠
堂地下有間地窖,往年鎮(zhèn)上有犯了大錯的族人,視惡行而定,會將他們鎖到地窖中小懲大誡,但厲婆是個殺人犯,還是個瘋婆子,要將她鎖起來,看守之事,又該誰去做?幾
個鄉(xiāng)紳你推我讓,吵吵鬧鬧,折騰了大半個時辰,也沒個定論。張
鎮(zhèn)長實在看不下去了,最后只得由他大包大攬,輪班看守人員,由張家全包了。因
為鎮(zhèn)上出了人命案子,張鎮(zhèn)長無法在這個緊要關(guān)頭離家上京,他回到府中,剛進門就見他夫人迎了上來。得
知躲在房間一天一夜的張翠翠竟然出府了,張鎮(zhèn)長立馬命人把大門后門都關(guān)死了,不準那狐貍精再踏進門一步。張
夫人有些擔(dān)心:“你說她不是翠翠,可萬一,萬一她就是呢?我們?nèi)缃竦米锪怂瑢脮r她告訴她父親,我們又該如何?”張
鎮(zhèn)長嘆了口氣,搖頭道:“眼下的問題已不是她的身份了,而是阿元,你我都年輕過,阿元現(xiàn)在這個癡癡纏纏的模樣,你還不清楚嗎?”
是啊,若這張翠翠不是張翠翠,反倒還好,若真是,那張元喜歡上自己的堂妹,這不是有違倫常,天理不容嗎!張
夫人明白了,點點頭,認真道:“我這就讓人去安排,斷不會讓這個女人,害了我們的兒子。”祠
堂在熱鬧一陣后,隨著天色漸晚,終歸于平靜。
珠書與柳玥躲了足兩個時辰,直到人都走光了,她們才敢偷偷進去,到大廳查看湯琴兒尸體。
珠書平日張牙舞爪,可畢竟是女流,又是無光無燭,她剛到門口,瞧著里頭那幽深聳立的漆木棺材,已本能的打了個抖,一咬牙,將柳玥往前一推:“你去看。”
柳玥自然也怕,但她不敢違背珠書的話,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幾步,走到棺材旁,卻怎么也不敢伸頭往里瞧。“
去啊。”珠書又推了她一把。柳
玥被推得踉蹌一下,閉著眼睛往里一探,然后火速收回,害怕的跟珠書說:“并無異常,我們走吧。”
珠書喝罵一句:“你看都沒看就滿口胡言!快,你快去看清楚,她是不是被刺死的,身上有幾處傷,又不是沒見過尸體,你怕什么怕!”
柳玥委屈著倔強的辯駁:“以前,以前不是這樣的,第一回那王家姑娘是病逝的,我們?nèi)サ臅r候,她父母都在,第二回那李家姑娘是上山被老虎咬死的,人運下山時,我們在大街上瞧見的,可這回的湯家姑娘已經(jīng)下了棺材,還是在這樣陰森蕭瑟的祠堂,我們我們還是明日白天再來吧。”
“明日明日,你有幾個明日,信不信我這就稟明夫人,說你懈怠職事,憊懶拖沓,讓她派人來,這就把你的項上人頭收走!”柳
玥一想到那相夫人狠辣兇殘的手段,便忍不住一凜,相比起來,面對不會說話,不會動彈的尸體,怎么也要比面對那豺狼虎豹一般的相夫人要好。
柳玥鼓起勇氣,又往里看了一下,可剛看一眼,她就倏然的驚叫起來:“啊”
短促的尖叫聲令珠書心驚肉跳,她重重的拍了柳玥一巴掌,大罵道:“叫的這么大聲,是不是想把別人招來!”柳
玥委屈的搖頭,指著那棺材道:“她,她,她睜著眼睛。”
“呼”的一聲,廳外晚風(fēng)襲來,蕭索的涼意吹動空氣中飄蕩無定的陰寒。
柳玥緊張的盯向廳外,顫顫巍巍的問珠書:“剛才,是不是有人走過?”珠
書聞言,立馬也看向廳外,風(fēng)勢婉婉,樹影被清風(fēng)刮得“吱吱”作響,珠書清晰的聽到了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她強自鎮(zhèn)定的道:“人,哪來的人,人都走了,哪還有人!”
柳玥一臉擔(dān)心,她焦躁的道:“不若明日再來吧,我怕會被人發(fā)現(xiàn)”
“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你便速戰(zhàn)速決,快,去看清楚!”珠書這回加重了力道,把柳玥整個人壓在棺材沿上。柳
玥淬不及防,冷不丁的與棺材里的湯琴兒四目相對,她嚇得倒抽一口涼氣,整個人四肢抖動的掙扎起來。“
放開我,你放開我放開我”
珠書哪里肯放,她趁機又按住柳玥的后腦勺,迫使她的臉與棺內(nèi)湯琴兒的臉近在咫尺,問:“看好沒有,是不是被捅死的,傷口看清了嗎?”
柳玥急的直掉淚,整個人都在冒汗,明知棺材里的人已經(jīng)死了,但這樣四目相對,她甚至能看清湯琴兒眼白中炸裂的血絲,她依舊害怕的手舞足蹈,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拼命要往后退。
就在這時,廳門外,響起一陣“吱呀”的推門聲。
珠書渾身一震,柳玥也猛地止住掙扎。接
著,便是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珠書終于放開了柳玥,柳玥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問:“怎么辦,怎么辦?”珠
書倒是鎮(zhèn)定,她咬緊牙關(guān),瞪了柳玥一眼,冷聲道:“我自有說辭,一會兒你只管點頭就是。”
這個時候祠堂還有人來,的確是超出珠書的意料,但來之前她已經(jīng)想好了一切可能,自然也預(yù)備好了撞到人后的應(yīng)對之詞。柳
玥膽怯的站在珠書背后,兩人嚴陣以待的盯著廳外大門,只等著到底是誰會現(xiàn)在前來。可
人沒看到,她們卻優(yōu)先聽到一聲輕靈的哼曲聲:“那那那那那那那”古
怪的詞曲,古怪的音調(diào),配合著這森冷的環(huán)境,還有清脆的腳步聲,柳玥腦中突然閃過一個驚恐的念頭,她握住珠書的手,狠狠一捏,問:“會不會,來的不是人?”
珠書咽下唾沫,冷呵道:“別危言聳聽,怎么,怎么可能不是人!”話
是這么說,但她自己音調(diào)也抖了起來。
這時,她們透過月色倒映的光影,看到了一道細長的女子倩影,停在了大門之外,珠書咬緊牙關(guān),想出聲喚一句,卻又聽一女子笑聲,蜿蜒清脆,咯咯作響:“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珠
書瞬間渾身汗毛倒立,柳玥眼前一花,恨不得直接暈死過去。
不是人,真的不是人,笑的這么恐怖,必然不是人。
可不是人又會是誰?鬼魂嗎?冤魂嗎?難道,是劉喜娘?白日湯琴兒才死,夜晚,她便前來,要要取湯琴兒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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