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勝說：“過年的時候，鄭舜華和她家里人來店里吃過一次飯，后來又帶朋友來過。”

    沈和點點頭：“她很照顧你生意嘛。我和她見面的時候，她好幾次問起你，肯定是對你有意思了。”

    “你拉倒吧，你少倒打一耙。”張書勝大聲說，“人家姑娘是對你有意思，你就裝糊涂吧！拐彎抹角地問我，問你去哪兒了，還向我打聽你是不是有女朋友。我就跟她說了，你有一個又有錢又漂亮的女朋友。實話實說，不能耽誤了人家小姑娘是吧。”

    沈和點頭。

    張書勝又嘆息著說：“我看這小姑娘不錯，對你很有意思，你對她就沒一點意思？”

    沈和白了他一眼：“什么意思不意思的，你有意思么。”

    “這小姑娘真心不錯，長得好，還不驕矜，脾氣好，懂事，真的是娶回家當老婆的好人選。”

    “這么好，那你考慮一下，我看她對你印象挺不錯的，能有個對你印象好的也不容易，你好好考慮下。”

    “什么叫能有個對我印象好的不容易，我就那么不招人待見？好歹我是個富二代，顏值又高，那可是搶手貨，多少漂亮姑娘盯著呢。我是看鄭舜華不錯，可惜了，我不想招惹心里有人的，談起來太累，何苦呢。”

    沈和端著茶杯不語，心想自己可不就在招惹一個心里有人的。張書勝忽然意識到自己這話可能是“說者無心聽者有心”，就趕緊解釋了一句：“我可沒別的意思啊，我就隨口一說，你不要多想。”

    沈和眼皮也不抬地說：“我管你什么意思。”

    張書勝還不肯作罷，又說：“我看這小姑娘”

    “你有多大，老叫人小姑娘。”

    張書勝不管沈和的打岔：“說真的，這小姑娘有大將風度，知道你有女朋友，臉色都變了，可是沒有亂了陣腳，很快就恢復了，很不簡單，很不簡單啊。”

    “你今天什么意思？是勸我別找李蕓熙了？”

    張書勝舉起雙手說：“沒意思，我沒什么意思，今天就是話多了點兒。你是我朋友，李蕓熙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我當然想你們好。”

    從花家園飯店出來，沈和開車回家的路上，還在琢磨今天張書勝的話有沒有別的意思。

    想到家里食品、日用品都呈短缺之勢，于是調(diào)轉(zhuǎn)車頭，去附近的大超市采購。等到了超市門口才意識到，這家超市就是他生活窘迫時常來蹭吃蹭喝的那家，心中不免感慨。

    在貨架之間穿行的時候，沈和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但是不太確定。靠近一些后，他試探地叫了一聲：“鄭舜華？”

    女孩回頭，看到是沈和，燦爛的一笑。

    沈和說：“看著像你，又不敢確定。你換了發(fā)型。”

    鄭舜華點點頭，也不說話。沈和覺得有些奇怪，過了個年換了個發(fā)型，愛說話的習慣也改了？想起張書勝說的那些話，沈和略有尷尬，可既然在超市里遇上了，也不能掉頭就走吧，于是沒話找話地問：“你一個人嗎？購物籃也沒拿。”

    鄭舜華還是沒有跟沈和說話，而是拿出手機，在手機屏上劃拉著。沈和站在旁邊有些尷尬，不知道她什么意思，這時鄭舜華把手機舉到沈和眼前給他看，原來她在手機上寫了一行字：

    “我嗓子啞了，說不出話。”

    沈和恍然：“原來這么回事，怪不得覺得你今天怪怪的，一直不說話。重感冒？去醫(yī)院看了嗎？”

    鄭舜華點點頭，又寫了字給沈和看：“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情況。這次不知怎么好嚴重，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女孩還是那個活潑愛說話的，即使發(fā)不出聲音，也阻擋不了她要和沈和說話的熱情。她打字很快，立刻又打了幾行字給沈和看：

    “我憋悶死了。在實習的公司，電話來接不了，跟同事領導說話，都用手寫的。”

    “感覺自己殘疾了，有話說不出好痛苦，我深切體會到了。”

    “我是不是很可憐？”

    沈和笑說：“真可憐。買點潤喉糖吧，超市就有。一般收銀臺旁邊的貨架上就有。我以前吃過，很靈的。”

    鄭舜華笑著點點頭。

    兩人走到賣牛奶酸奶的柜臺前，有促銷小姐正在促銷新口味酸奶。鄭舜華拿了兩小杯，遞給沈和一杯，自己一杯。

    沈和喝掉手中的酸奶，心中感慨萬千。鄭舜華已經(jīng)又錄入了一段文字：“減肥肚子餓的時候，我就到超市來逛一圈，把所有免費品嘗的東西都吃一遍，就飽了，而且還沒有罪惡感。”

    等沈和看完，鄭舜華沖他調(diào)皮地一笑。

    沈和心有同感，說：“我也干過這事兒，口袋里沒錢吃飯的時候，就到超市來吃免費的。那個時候，口袋里只剩下十塊錢。就你來找我收房租的那天，吃完早飯我就只剩下七塊錢了。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那種地步。說起來，你還是我的福星和救星，幫我找到了現(xiàn)在的這份工作，非常感謝你。雖然這種感謝的話聽起來毫無用處，可我是真心的感謝你。”

    鄭舜華很專注地聽沈和說話，眼睛似乎有些濕意，最后沖他使勁搖手，表示不用謝。

    沈和注意到她眼睛里的一點濕潤，心里有些慚愧，自己不過是陳述幾句過往的事情，卻觸動了女孩柔軟的心。他并不需要別人的同情，然而女孩的同情，卻是一種珍貴的感情。

    眼前的這個女孩，跟他有相似的生活，跟他有共同的話題，給他一種真實而安穩(wěn)的感覺。他能感覺到她喜歡他，他的喜憂可以左右她的情緒。可是伸手就可獲取的盛在盤子里的果實他不要，偏偏要去摘樹上那個結(jié)在最高處，最不容易摘到的果實。人就是這么犯賤，被這種想摘摘不到，想吃吃不到的誘惑左右著不能自拔。

    他想起張書勝說的那些話，覺得有些話還是有必要親口說出來，不要讓女孩心存幻想。于是他用一種輕松、隨意的口吻對鄭舜華說：“對了，這次和女朋友去法國，帶了很多小紀念品回來分給公司同事，也給你留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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