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假期的大學，平日里校園一直是空空蕩蕩的場景，但是到了固定的時段，也總會有一些地方能看到兩三個學生的身影。一個是飯點時的餐廳，另一個應該就是逢單日子的洗浴中心了。

    時亦修不是第一個趕過來洗澡的人，但是偌大的澡堂之中也僅僅不過雙手之數的學生在使用，琳琳落落的水流聲倒也是澡堂子中不那么安靜，好歹有了一絲人氣和水汽。

    由于使用淋浴頭的人太少，彎折回轉的管道中積存的熱水都因放置太久而變涼，時亦修隨意挑了兩個噴頭放了小半分鐘都還只是涼水后，他索性直接沿著管道的走向來到了熱水管入戶的角落，在那里找到了一個管道最短的蓮蓬頭，稍微放了沒多久，便有蒸騰著熱氣的細水柱激射而出。

    人少洗澡也有人少的好處，那便是水壓要比往日足的很，數十道水柱如鋼針一般打在后背和四肢上，一開始倒是有些微微疼痛，適應之后反倒覺得渾身舒爽，頂尖按摩的效果也就如此吧。

    滾燙的熱水擊打在身上，再配合這樣稍重些的力道，真能起到提神醒腦，緩解疲乏的作用，時亦修仰著腦袋任由淋浴頭噴出的水四處激射流淌，此時他的大腦處于完全的放空狀態，什么也不去回憶，什么都不去思考，今天發生的事情有些復雜繁瑣，且不怎么正常，這讓時亦修之前很是煩惱，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僅在眼下，他單純的享受著洗浴帶來的松脫和舒適，似乎隨著水滴落到瓷磚上，那些解不開的疑惑也一同被沖進了下水道，再也不會冒頭。

    人在極度放松的情況下，一些小動作就會不經意展現出來，比如一些人蜷坐在沙發中會忍不住翹起二郎腿輕微地搖晃，時亦修現在就愜意的瞇起眼睛，雙手微微握拳，斜斜的舉過頭頂，一點點向斜上方撐去，在猛然卸掉力道，松開雙手，如同伸了一個極為到位的懶腰一般，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爽。

    就在他的雙手緩緩放下的時候，左手不經意劃過同樣貼滿了瓷磚的墻壁，一瞬間，一種不似瓷磚那樣平緩的觸感自指尖傳來，讓整個流暢舒緩的動作頓了一頓。

    而就是這一頓，也讓時亦修自那種如同假寐的狀態中回過神來，不由自主的尋找那一破壞協調感的一點。浴室的墻壁本就光滑如鏡，那一處異常很是扎眼，時亦修打眼一看，便瞅見墻壁及胸口高的地方不知為何有一道一指來寬的通孔，自然而然的，時亦修彎下腰閉上一只眼，瞪著右眼自孔中看去，通孔貫穿了一層瓷磚，一層混凝土內墻，一層外墻，內壁光滑整齊，直達外界。

    透過這通孔，時亦修隱隱能看到夕陽落山的余暉一閃而過，隨后，時亦修站直了身子，望著這通孔怔怔出神，心中疑惑更盛。

    依舊是那砸的人隱隱作痛的細細水柱，同樣是逸散著蒸汽的水流，時亦修站在絲毫不帶喘息的淋浴頭之下，卻全然失去了片刻之前的閑適自得之情。

    有的人說過，人的記憶力在圖像和空間上更具優勢。這種優勢之強，是你即便意識不到自己那匆匆一瞥，看都看不清楚的風景便瞬間掠過，可是當你再次身處于那一片景色之中時，那種無與倫比的熟悉感就是這強橫無匹的記憶力在作祟。

    現在時亦修滿腦子都是這樣的念頭，這個孔洞與我有關，有莫大關系，同時另有一種冥冥之中的聲音在他耳邊不停的訴說：這孔洞也和你的那些疑惑有關。時亦修預感到他一旦清楚了這孔洞的來歷，他就能搞清楚自己那一團混亂的記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為此時亦修不得不又陷入了他極為不擅長的行為之中：回憶，并思索。

    這是一個什么洞？光滑且平整，直徑不過一厘米來寬，孔通內外，恰好能伸進一根食指進去，孔洞的內壁同樣平整，完全不像是混凝土材質會形成的質感。

    這是什么時候的洞？時亦修很少來到這個位置沖澡，即便他以前來過，也不會記得那時候墻壁上有沒有這樣一處孔洞，時亦修有一個主意，他沿著墻壁，越過一排排的淋浴頭仔細的查看一遍，又沿著墻壁把整個浴室四周的墻壁上下包括天花板也都仔細檢查了一番。

    若不是因為現在他光著一個身子，那些還在洗澡的同學們一定會認為這人是來搞建筑施工的。

    就這樣在同學們一個個疑惑的目光中，時亦修又回到最初的那個淋浴頭下，剛剛那一圈怪異的舉止并沒有意料中的結果，或者說正如意料之中的結果，整個浴室差不多有十三排淋浴頭組，每排又是二十個單獨的淋浴頭組成一組。每一處墻壁時亦修具細細檢查了一番，直到所有的人都要洗干抹凈，只剩下時亦修自己一個人，他還是沒有從這樣一個奇怪卻又普通的小孔上看出一絲端倪。

    時亦修匆匆應付了事，擦洗干凈出門后，還不忘向那充值窗口的老大爺打聽一句，可是顯然這位上了年紀的大爺壓根不知道墻壁上有這么一個小孔，更別談它什么時候出現，又是有什么作用的了。

    但是時亦修并沒有放棄，從內部看不清的東西，或許另一個角度看上去會有不一樣的模樣，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嘛。

    這樣想著，時亦修離開洗浴中心后并沒有離開，而是沿著外墻一直走到了與大操場僅有一道圍欄之隔的小道上，抬頭張望了很久，時亦修才在貼滿裝飾片的二樓墻壁處看到了那個十分不起眼的小孔。

    此時已經到了傍晚，日落西山，整個面朝南操場的一面墻都被補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影”，唯獨那一處從地面上看去難以辨明的小孔處殘留了陽光打不到的陰影，形成一個凹孔一般的黑點，如果不是時亦修已先知道這地方一定有這樣的東西，量誰也難以發覺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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