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眼瞧著灰衣少年邁步就跑，身后的盧薇薇立刻就趕上去追，可剛追了沒多遠，她似乎又想起了一件什么事情，忙回頭死瞪著周念，以一種命令般的口吻低喝道，“喂，你可不許跑，給我在這里老實待著，咱倆之間的事不算完，你等我回來的！”

    說完她扭頭再追，奔跑起來的速度竟與灰衣少年不相上下。

    “等你回來？”周念一臉無語地看著她，心說，“我憑什么要等你回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還不許跑？傻子才不跑呢！”

    他可不管一個小丫頭的命令，轉頭就把對方的話扔到了風里，邁步就走。

    走的那叫一個灑脫，盧薇薇做夢都不會想到周念這人會這么不講究，可當她來到慕容雪身邊時，這里的情況顯然要比那邊糟糕多了。

    眼前站著三人，除了慕容雪和正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王巖之外，地上還歪坐著一位，是名少女。

    她大概十五歲左右的樣子，穿一身紫衣，身材樣貌倒是標致，只是比慕容雪稍遜一籌，沒她身上那些溫婉，倒多了幾分叛逆，整個人看上去靈力靈氣的，什么“小家碧玉、大家閨秀”之類的話，與根本她沾不上邊兒，活脫脫一假小子，坐在那里也不嫌地上多涼多臟，搞得渾身都是土，但卻無心去擦。

    她便是王巖口中提到的孫姐姐，本名叫孫露，也是淬火堂七名內家弟子之一，不過與其他幾名內家弟子略有不同，她是私認的。

    啥叫私認呢？簡單點來說就是沒通過正規渠道進來的內家弟子。

    說好聽一點那叫堂主青睞，說難聽一點，那就是走后門。

    其他六名內家弟子都是通過淬火堂層層選拔，經歷過種種磨難，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努力了好久才慢慢爬上來的。

    但孫露卻不一樣，什么苦都沒吃過，剛剛入門時地位便一步登天，就跟屁股上栓了個鉆天猴似的，直接晉升成了淬火堂的內家弟子，想來也是關系夠硬。

    之所以有如此優越的待遇，完全是因為孫露有一個不俗的爹，她爹曾在多年前救過淬火堂堂主的命，給予過他很多的恩惠，猶如對方的再生父母一般，恩情深似海。

    有著如此大的恩情，淬火堂堂主倒是沒忘了本，不但與孫露她爹結為了拜之交，還將孫露收為了自己的義女，細心呵護，倍加照料，放手上怕摔了，放嘴里怕化了，名副其實的掌上明珠，甚至比對自己的親閨女還要好。

    關系如此硬，淬火堂說白了，其實就是孫露的第二個家，她想啥時候來就啥時候來，想去哪兒鬧就去哪兒鬧，平日里出出進進的，根本毫不顧忌，也沒人敢得罪她，畢竟誰也不敢與淬火堂堂主作對，都小心翼翼地讓著她慣著她，生怕她一個不高興，便會吃不了兜著走。

    當然了，雖說孫露在整個淬火堂橫行無阻，但多少還是有一怕的，她倒是不怕自己的干爹，唯一怕的人，只有淬火堂堂主的親生女兒，也就是現在把她教訓的跟只小貓似的慕容雪。

    人家慕容雪可不跟她一個樣，雖然有個牛逼哄哄的爹，但她卻沒有因此而沾沾自喜，過分驕傲，坐上淬火堂內家弟子的位置，也完全是憑自身能力拼出來的，從小就被當成了淬火堂未來接班人來對培養，心性和做事自然要比普通人更加自立，不靠天，不靠地，不靠父母靠自己，慕容雪有著這種品質與心境，何愁將來不成大事？

    孫家與慕容家關系素來交好，每到逢年過節的時候，免不了要相互走動走動，加厚關系，聯絡感情，一來二去的，孫露和慕容雪便逐漸認識了，說聊越投機，也算是同道中人，玩的就跟親姐妹似的，不分你我。

    然而這一次，情況卻大為不同了，畢竟小事倒無所謂，但事情一旦上升到有關門派之內，家族之間，再嬉皮笑臉的糊弄過去，將來必定惹出極大的禍端。

    孫露歪坐在地上仰視著慕容雪，看對方一副氣呼呼的模樣，從沒見她發這么大的火，不由地咽了口口水，小聲嘟囔道，“慕容姐姐，你你至于這樣么？不就偷摘你幾個果子么？你犯得著跟我發這么大的火？把我屁股都摔疼了，快快過來給我揉揉。”

    她是真沒眼力勁兒，做人看不出個眉高眼低，事情的輕重緩急，都這個節骨眼上了還讓慕容雪給她揉屁股，想來平時在對方面前，撒嬌都成習慣了。

    “哈？”慕容雪聽到后先是一愣，少時心中勃然大怒，臉上的怒氣竟比之前更加濃郁，“給你揉屁股？你怎么沒摔死！你知道這次你給我惹了多大的禍么？我都不稀罕說你，那果子可是進獻給血蟬大人的果品，是籌備“果品大會”的必需之物，你自己偷吃倒是解了饞了，但你讓我如何交差？”

    “什么！血血蟬大人？”這個名字一出，孫露明顯有些慌。

    血蟬大人何許人也？那可是水之城里地位最高的統治者，除了米歇爾家族能與之抗衡，其他家族都不夠他看的，隨便動動手指都能將一個家族除名的存在，這能是鬧著玩的？

    孫露所在的家族不過是所有一等家族中地位比較靠后的其中之一，召開家族大會時，座位也是處于無人重視的偏遠地帶，幾乎沒有話語權，只有旁聽賣呆的份兒。

    可是如今，她居然把進獻給血蟬大人的果品偷偷吃了，這無疑是從老虎搶食吃，膽子也忒大了點。

    “真真的？慕容姐姐你可別騙我。”孫露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心中略微有些害怕，但卻沒到恐懼的程度。

    她從小在家里胡鬧慣了，天塌下來有家大人頂著，自然沒親眼見識過血蟬大人的厲害。

    只是聽說那是個大人物，好多人都得罪不起，但聽說歸聽說，卻不能與眼見為實相混淆。

    慕容雪搖頭嘆息道，“唉，關系重大，這種事我怎能與你開玩笑？的確是真的。”

    “可可我也沒吃多少啊，給他進貢的人有那么多，血蟬大人應該不會察覺出來吧”孫露壓低著聲音，努力為自己辯解了一句，但顯然底氣不足。

    “沒吃多少？”這話一出，慕容雪臉上的怒氣頓時又冒了出來，怒斥道，“你還有臉說？你吃什么不好，偏偏吃那血蟬大人最愛吃的地心果，那可是稀有品種啊，總共只有十個，你自己倒吃了三個，你倒是不嫌苦，那果子你能吃么？”

    “額的確的苦了點，一點兒也不好吃。”

    “你你還在這里貧嘴？不好吃你還吃？糊弄誰呢！”

    “的確苦嘛，我就是很好奇那些大人物為什么喜歡吃這種苦不拉幾的果子，所以才嘗嘗嘛。”

    “嘗？你這叫嘗嗎？我看沒人比你吃的痛快。”

    “不不就是三個果子嘛，我賠你便是了，至于這樣說我么”孫露聲音越來越本身偷東西就不占理，這會兒又瞧慕容雪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嚇得她不自覺地縮了縮頭。

    “賠？”

    這個字一出，孫露直接憋不住了，玉手輕抬，竟直接上手了，一把就捏住了對方的小臉，然后往旁邊一扯，“哼，好大的口氣！”

    “哎吆，哎吆吆，姐姐，疼，疼啊，你輕點嘛”孫露的嘴被慕容雪扯得都快變形了，咧著嘴唇叫道。

    “疼？”

    慕容雪狠狠瞪著她，自身也是心軟，只懲罰了一下便立馬放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你還知道疼呢，我打你那都是輕的，這地心果可是極為罕見的果品，食用的最佳時機便是剛采下來的五天之內，除非放到倉庫里冷藏，否則就失去了果子的新鮮勁兒，你一下子偷去了三個，有錢都沒地兒買去，還怎么賠？”

    “啊？這么麻煩？”

    “哼，不麻煩我能這么生氣？這事兒若是被孫伯伯知道了，他估計都能扒了你的皮。”

    “我我爹才不舍得打我呢，因為他怕我娘。”孫露揉著自己漲紅的小臉，有恃無恐道。

    慕容雪聽聞冷哼一聲，“哼，打與不打，那也得分什么事兒，這件事關系重大，孫伯伯這次怕是要給你動板子了。”

    “切，他鐵定不敢。”

    “不敢？不信你就試試！”慕容雪一臉氣憤，少了其他果子倒是好辦，唯有這地心果，既難淘換又是血蟬大人的最愛，這可是給她出了一大難題。

    然而她為難，有一個人比她還要為難，臉上的表情鐵青僵硬，就跟被十冬臘月里的冰塊凍上了一樣，好半天才艱難地插了一句嘴。

    “那那個，地心果不夠了？”

    說這話的人正是站在身旁聽了半天對話的灰衣少年，起先慕容雪并不是沒有發現他，只是見他與盧薇薇一同前來，后者行事又頗為謹慎，所以也就沒太警惕。

    這會子聽到他說話，慕容雪這才把目光轉移到了他身上，略感好奇地問道，“這位公子是”

    “你先別問我是誰，先回答我的問題。”出乎別人的意料，在聽到地心果數目不夠的時候，灰衣少年竟一改之前的謙卑作風，行事竟變得略有些強硬起來。

    “嗯？”

    慕容雪不由地皺了皺眉，正在為孫露闖出來的禍搞得有些嗆火，對方竟在那里擺著一副臭架子瞎打聽，顯然是撞在了槍口上。

    心里略有不悅，但慕容雪也絕非那種莽撞之人，在沒有摸清對方底細的前提下，最好還是要避其鋒芒為好，索性轉頭瞅了一眼盧薇薇，希望從她那里得到一點有用的情報。

    盧薇薇眨巴了一下自己的大眼睛，本聲足夠聰明，自然一點就透，趁著對方還沒說，她倒是先說了，“慕容姐姐，他是威虎堂的人。”

    一句“威虎堂”三個字，慕容雪心中立刻警惕了起來，熟知兩派之間的關系，萬萬怠慢不得。

    幸虧方才她多問了一下盧薇薇，不然就剛才那副架勢，她怕是要跟著惹禍了。

    “哦，原來是威虎堂的貴客，失敬，失敬。”慕容雪朝灰衣少年抱了抱拳，略微遲疑，接著又問，“但不知威虎堂此次來我淬火堂，所為何事？”

    “何事？哼，少揣著明白裝糊涂，我且問你，那地心果是不是不夠了？”

    相同的問題，但語氣卻截然不同，灰衣少年就好像突然換了個人一樣，態度和行事作風與之前簡直是天壤之別。

    “地心果？”

    這三個字一出，慕容雪臉上可犯了難了，方才那些話想必對方一定是聽到了，如若再想找托詞，恐怕也是徒勞。

    “額不瞞公子，確有此事。”

    “哼，你承認就好，就怕你不承認，如今你倒是說說，這地心果少了三個，你我倆家該如何處置？”

    他說這話的口氣聽上去陰陽怪氣的，不像是親密無間的合伙人之間的對話，倒像是上級在質問下級。

    “這”慕容雪表情略顯僵持，打方才開始就一直在琢磨補救的辦法，可奈何時間太短，事情過大，她一介內家弟子，又豈能拿出掌門人該有的態度？

    正被噎得夠嗆，沒話作合理的應答，旁邊的孫露倒是個急脾氣，生來就不是被人捏來捏去的軟柿子，當下便炸廟了，伸手怒指著灰衣少年的鼻子，低聲喝道，“喂，你這是什么態度！你憑什么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來質問我姐姐？你算老幾啊！”

    淬火堂在生意上怕得罪威虎堂，但孫家可不怕，尤其是孫露，寧愿慣著自己也不愿慣著別人，豈能任由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在這里頤指氣使？

    “露兒，別說了！”孫露的突然跳腳可把慕容雪給嚇著了，猛朝她擠眉弄眼小聲暗示，但對方的急脾氣一上來就跟頭倔驢似的，怎么也拉不回來。

    “哦？我算老幾？哈哈哈”沒想到灰衣少年此時竟然笑了，笑得很是詭異。

    “喂，你笑什么？”孫露氣的臉色一白，忽然感覺自己被對方給小瞧了。

    “哼，我是笑你這個問題問的太過無知，還我算老幾？哼，你來告訴她！”灰衣少年那譜擺的老大了，自然不說，非要麻煩人家慕容雪幫著他說。

    慕容雪臉色略細凝重，沉默幾秒之后，幽幽道，“他他是代替沈木來交接的，是我們淬火堂與威虎堂的新任交接人。”

    “交接人？那是個啥東西？”孫露輕輕皺著眉，沒聽明白。

    慕容雪神情莊重道，“我們淬火堂與威武堂多年來都有生意往來，彼此互通有無，關系素來交好，此次血蟬大人召開的“果品大會”，需要水之城內所有的家族和門派都進獻一定量的上等果品，這些果品之中，尤以地心果最為重要，本次的進貢數量，神兵營與威虎堂共需上交十顆地心果，神兵營五顆，威虎堂五顆，淬火堂既然是神兵營的一大分舵，那培育與栽培的任務自然交由我們淬火堂來處理，等到成熟之后，兩者平分果子，分別上交給血蟬大人，他此次前來，是來取威虎堂那五顆地心果的。”

    “五顆？”孫露似乎聽明白了一點，看對方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這是要與神兵營搶最后的七顆果子啊。

    若是被他順利拿走五顆，那留給神兵營的，便只剩下最后的兩顆了，顯然不能完成任務。

    一邊兒是淬火堂的總舵，另一邊兒又是淬火堂合作多年的伙伴，兩邊都得罪不得，淬火堂夾在中間，孫露站在慕容雪的角度設身處地的一想，忽然覺得很是自責。

    都怪自己嘴饞，貪吃迫使淬火堂陷入了兩難的地步，該死！

    雙手環于胸前，灰衣少年可沒心情在這里陪淬火堂的人瞎耽誤工夫，關乎門派將來的命運，這次的五顆地心果他是志在必得，趁著神兵營的交接人未到，他索性先下手為強，迫使對方交出果子，趁早走人。

    “喂，你倆還琢磨什么呢？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便把果子交出來吧，莫非你們淬火堂還想失信于我們威虎堂不成？”

    “對，趕緊把果子交出來吧，我和我哥還有別的事要做呢，沒時間陪你們在這里耗，快交出來！”一旁的沈森隨聲附和，這會兒他的智商似乎提高了，“謹言慎行”四個大字那也得分時候，既然他哥都開始嗚嗚渣渣地咄咄逼人了，那他還客氣什么？

    兩人儼然一副逼迫的架勢，但淬火堂的人卻敢怒不敢言，畢竟不占理。

    七顆果子兩家分，得罪哪家都得吃不了兜著走，如此天大的要事，慕容雪即便是淬火堂堂主的親生女兒，那也做不了主。

    貝齒輕咬了一下嘴唇，慕容雪鄭重其事道，“公子，此事關系重大，我一個人做不了主，煩請公子在此稍等片刻，待我稟明堂主之后，定會給你個公斷。”

    灰衣少年略微皺眉，少時聲音冷冷道，“哼，行，諒你淬火堂也不敢耍花樣，我們且在這里等著，看你們堂主如何秉公處理。”

    灰衣少年說完，竟一屁股盤坐在了地上，開始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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