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那,我們在冬湖鎮上的酒吧露座上,和鎮長先生談得很盡興,也很愉快。 很高興這位教養極好的基層管理者,對大自然有著如此正常而健康的看法。 鎮長先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現代人有一種堅固的假設,莫名其妙地想象人類社會是不斷向前發展的。哪怕事實上社會的文明程度是在倒退之中,人們也會覺得自己是在大踏步地前進。” 我:“應該是從達爾文的進化論提出以來吧。人們覺得生物社會的發展是不斷從低級趨向高級的。從此就認可了社會發展是一個直線向上的過程。” 我:“同樣的錯覺也存在于經濟領域。人們覺得一個國家、一個地區的經濟發展必須持續穩定向上、逐年增長,這才是健康的發展。” 逸晨先生:“這正是現代人的一個根本愚昧所在吧。” 鎮長先生:“人們陷入這樣愚昧的觀念已經很久了。雖然我們能夠清醒地看出其中的問題所在,但是,作為個人,我們還是會被這個愚昧的大浪潮所挾裹,身不由己地隨波逐流。” 他舉起手里的酒杯,:“我回到這里來做鎮長,就是想要盡一己之力,多少矯正一點這個時代的普遍謬誤,盡可能阻擋一下歷史的車輪碾碎這里曾經有過的和諧與美好。” 他:“中國好像有個成語來形容這種行為?我忘記怎么了。你們怎么形容這種唐吉訶德大戰風車似的行為?” 我:“螳臂擋車。” 逸晨先生用英語翻譯了這個成語。 鎮長聽了便仰大笑:“對的!對的!就是這個,非常形象,不是嗎?” 逸晨先生微笑著對他舉起酒杯,:“我們干一杯吧,為螳臂擋車。” 鎮長先生舉起舉杯,笑著:“好!為螳臂擋車。” 我也跟著舉起了果泡水的杯子,和他們碰了一下杯子,:“為螳臂擋車。” 在某種程度上,我們都是螳臂擋車的那種人吧。 (二) 酌暢聊過后,鎮長堅持還要和我們散一會兒步。 他:“每年鎮子上會來很多的游客,但并不是每一年都會遇到談得投機的朋友。你們這一離開,不知道下一次來度假又是什么時候了,也不知道那時候我還會不會在這里做鎮長。也許,今之后,我們就沒有機會再這樣聊散步了呢。” 我們也覺得再和這位有見識的鎮長相處一會兒,是非常愉悅的事情。 我們沿著鎮子和林地交界的邊緣走,聽著林中的百鳥齊鳴。 我們看到一只胖胖的松鼠正站在松枝上用前爪仔細地洗臉。它不厭其煩地洗了一遍又一遍。 逸晨先生:“看那只松鼠,洗臉的動作和心心一模一樣呢。也是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在臉上涂了一層又一層。” 我的臉紅了。我在后面輕輕踢了他的鞋子一下。 鎮長先生大笑:“女人都是這樣的。我老婆每早晨也是這樣,要花很多時間在她的臉上。女人和動物的相似之處非常之多。” 我把手指頭放在嘴唇上,對他們噓了一下。 我:“在森林里要當心話喔。整個森林是有生命有靈性的。此時此刻,它不僅在注視著我們,而且也在傾聽著我們。任何對松鼠、野雞或豪豬所的粗魯輕率的話,都會被它們覺察到。它們會因此而疏遠我們。” 我繼續分辯:“也不止是女人好不好。人類和動物,本來共同點就非常之多,彼此的差異非常之。所有的動物,它們基本的喜怒哀樂,跟我們人類都是一樣的。一樣的不喜歡痛苦,一樣的喜歡束縛,一樣的渴望愛,一樣的害怕死亡。” 我:“就算是植物,也和我們人類頗多相同啊。比如植物渴望水,就像人類渴望愛情一樣。” 逸晨先生:“以前,有位印第安裔的一位美國學者對我過,保護區里的所有灰熊、鯨魚、獼猴和黑鼠,都迫切希望人類先徹底了解清楚自己以后,再來研究了解動物。他,如果人類對自己的內在晦暗不明,他們的科學研究是無法真正弄清楚任何東西的。” 鎮長先生聽了,用力地頷首點頭道:“嗯,有道理,很有道理。” 我:“中國古代的圣人也是這樣主張的。所以中國古代的學問,都特別注重研究自己的內在,而不是研究外在的世界。沒有內明,生命豈有睿智可言?” 鎮長:“所以,作家也是科學家啊。只是,科學家研究的是外在的、物質的世界,而作家探索與觀察的,是我們內在的、精神的世界。” 我們一邊話,一邊看著樹枝上的那只松鼠。 現在它已經洗完了臉,剝開一顆松果,捧在爪子里有味地吃。 它很快吃完了一個松果,把啃完的松果扔到了地下,跳到另外的枝條上,開始剝另外一顆松果。 逸晨先生:“這只東西,它正在進行著一項偉大的工作呢。它正在努力種植未來的松林和未來壁爐里的溫暖。它正在幫助我們維持未來子孫的生命。雖然它自己并不知道。” 我:“是啊。多希望人們比它更聰明,能夠深刻地了解這一點,明白它的健康存活,對于我們未來的重要性。從此不再對它舉起手里的獵槍。” (三) 不知不覺中,我們又走到了河堤附近。 也許是受到了河水滋養的緣故,這一段的林木看上去特別高大。 鎮長先生,這片林子還非常年輕,正處在快速的生長期。 他指給我們看:年幼的一輪枝葉總是在樹冠上的亮處,而樹干是支持它朝向光明的的實力所在。 他:“這樹干就像是我們成年人。我的意思并不是要我們這些復雜的成年人再回到童年,而是希望每個人都能在自己的心里保持著童年,永遠不要忘記它,并且像樹那樣安排自己的生活——讓我們的下一代永遠處在更加光明的未來之中。” 他對我們:“你們用文字,用電影,來做這樹干,而我,用每的辦公,用服人們,用電視演講。” (四) 現在,我們站在鎮的河堤上了。 涅爾河的水聲嘩嘩地在耳邊響著。 鎮長先生:“如果有機會,希望你們秋的時候再來這里。秋的冬湖,比春更美。你們應該過來看看,在大自然中,萬物是怎樣對彼此訴著即將到來的別離。那會給你們的寫作帶來更深的感動和更多的靈感。” 鎮長先生:“你們聽到此時此刻的涅爾河在訴什么了嗎?” 逸晨先生:“聽到了。這河流中的每一滴水,都在不倦地反復著:不管還有多少路要走,我們早晚都會流入大海。” 我:“是啊,每一滴水的生命軌跡都不盡相同。但是,每一滴水珠,都深信自己終會到達自由的水域。” 鎮長先生:“所有的水滴都深深明白:其實,對于水來,并沒有不同的道路。所有道路早晚都一定會把它帶到大洋。” 逸晨先生:“中國也有一句成語形容這個。” 鎮長先生:“是什么成語?” 我:“殊途同歸。” 逸晨先生:“這就像我們所有人類的人生一樣,道路千萬,但最后,都會通向一個終點,那就是徹底了解我們是什么,什么是自然。” 我:“是啊。如果還沒有徹底了解,那就明,你尚未達到終點。” 我對鎮長先生:“感謝您今請我們喝的東西,和我們聊的這些話。” 我:“明年,我們還會再來的。” 我:“這里這么美,我希望能看到它一年四季中的不同面貌。” 我看著眼前涅爾河沖積出來的廣袤土地,感慨地:“希望明年我們再來的時候,無論是我們,還是冬湖,都變得更美好了。” (五) 親愛的讀者們,我們在寫這本書的過程中,彼此也一路相伴,走過了兩年的時光。 因為此時結下的前緣,我們將來在無盡的生命之流中,還會再次相遇的。 希望下次我們再度相遇的時候,無論是我們,還是世界,都會變得更加的美好。 再見了,所有的讀者們。 (六) 我一直很喜歡在行駛的列車車廂里寫東西。 在那種環境下,任何書寫都會變得特別的輕靈和流暢。 飛馳的列車、快速閃退的窗外景色,都會無時無刻地提醒我: 我筆下的世界、此刻的文字、將來的讀者和所有時空中的所有生命,都會如此不斷地出現,不斷地消逝。 我們全體,都不過是時空中的川流不息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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