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風云醒來時天光已經(jīng)大亮，他這時才發(fā)現(xiàn)，不止是瘋和尚、白福通來了，聚氣坊的佘破財，杏花樓的玉堂春也來了，陸家酒館的陸掌柜也來了，連平安客棧的徐掌柜也來了。除此外還有很多熟人，其中就有幾個以前經(jīng)常在陸家酒館喝酒的老酒客，當初常常拿李風云開心。

    以李風云如今的眼光當然看得出，這撥人中，最差的也是三流高手，其中十多人實力更達到了二流高手的水準。至于瘋和尚、白福通、佘破財、玉堂春實力更是深不可測。

    李風云嘆了口氣道：“清平鎮(zhèn)果然是臥虎藏龍，老子能在清平鎮(zhèn)平平安安活十多年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運！”

    來自清平鎮(zhèn)的那一撥豪杰哈哈大笑。

    “楊軍沒追上來么？”李風云問道。

    “怎么沒有？”佘破財?shù)�，“追上來三百多騎，我等返身沖殺了一陣，殺了七八十人，其余的都逃回去了，沒有一兩千騎人馬，他們是不敢再來惹某等�！�

    李風云回頭看看周圍的人，不覺一陣黯然，隨他一起出來的黑衣衛(wèi)如今只剩下一二零與九一一兩人，七十二在山坡上時就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李方圓也戰(zhàn)死了，也就是他帶出來的人，如今只剩下杜如月、賀弛、元霸、王成、一二零與九一一等六人了。

    十七與十九所帶來的黑衣衛(wèi)活下來也不多，只有孤孤單單三十三人，再加上從清平鎮(zhèn)來的三十八人，那個身份不明的老婆婆，以及被逼無奈跟著他們一齊逃出來的郭勝遠、李遜兩人，總共也不過八十三人。

    那老婆婆正在與杜如月話，樣子很親密，李風云走過去了，施禮道：“多謝婆婆救命之恩，子李風云，不知婆婆是哪一位前輩？”

    老婆婆抬頭看了看李風云，目光有些復雜，嘆了口氣道：“你也算是一時俊彥，可惜……老嫗姓孫，叫我孫婆婆好了！”

    李風云正要張口，忽聽身后有人大聲道：“她叫孫尚云，以前是后唐宮中的尚宮大人（注1），正五品的女官。在后唐宮中，地位顯赫，若是當年，你若敢叫她孫婆婆，早將你一掌拍成肉泥了！”話的正是瘋和尚。

    孫婆婆嗔目怒喝道：“李從仁，老嫗就是這脾氣，怎么，你不服么？先帝對你可不薄，你不思報恩復國也就罷了，還在這里風涼話，我家宮主幾時對不住你了？”

    李風云這才知道，原來瘋和尚叫李從仁。

    “復國復國，”瘋和尚冷笑道，“大唐要復國，大粱要復國，大隋也要復國，魏晉南北朝十幾個國家哪個不想復國？天下就這么大，究竟要復多少國家才算數(shù)？你殺我，我殺你，是不是要將天底下的人都砍光了才算數(shù)？李從厚若有事，能將這天下治理得好，誰會去造他的反？李從珂還是石敬瑭？

    大唐非亡于石敬瑭之手，乃亡于大唐也。

    李從厚非死于李從珂刀下，乃是死于他自己侍衛(wèi)的劍下！”

    “胡八道！”孫婆婆騰地站起，猛地一頓拐杖，磕得碎石亂飛，遙指著瘋和尚，厲聲罵道，“你這不忠不義的卑鄙人，竟然敢出這大逆不道、離經(jīng)叛道的狂妄之言，枉負了先帝對你的一番栽培，一片信任，居然收你做義子，讓你統(tǒng)領千牛衛(wèi)。

    你還記得駙馬爺高顯揚高大人么？他可是你結(jié)義的兄弟，你這么這么做對得起駙馬爺么？他可是為了救你才死的。你卻背叛了宮主，老嫗真為高駙馬不值，怎會遇上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家伙�！�

    李風云低聲問杜如月：“這孫婆婆究竟是什么人，怎么這么兇？高顯揚又是誰？”

    杜如月答道：“孫婆婆是我永固宮的長老，人其實挺好的，我也是才知道她。高顯揚是誰我也不曉得，以前的事，沒人跟我起過�！�

    李風云暗道：“你是永固宮主唯一的弟子，她對你當然好，我看她兇得很啊！不過，這老太婆得巴結(jié)巴結(jié)，為了娶到如月，老子這臉不要了！”沉下心思琢磨如何討好那孫婆婆。

    瘋和尚沉默了下來，半天方道：“是我對不起高兄，但天地可證，大和尚沒有對不起先帝，更沒有對不起她。是她的心太大，這天下容不下她的心。

    華夏數(shù)千年，哪有不亡的朝代？她若有將天下治平的事，大和尚跟隨她又何妨？可是她……她做的那些事，大和尚不服！”

    孫婆婆哈哈冷笑了幾聲，道：“不服又如何，你不服，老嫗就將你打服！”罷，鐵拐杖一點地，身子猛地騰起，迎頭就向瘋和尚砸去。

    瘋和尚閃身避過，一掌拍向?qū)O婆婆的肩膀，冷喝道：“就憑你，當年你贏不了大和尚，今日你一樣也贏不了！

    回去告訴你家宮主，大和尚看不慣她的所作所為，但還顧念當年的那些情份，如若她這般任意胡來，然不顧天下黎民涂炭，不準哪一日，大和尚就殺入了永固宮！”

    孫婆婆冷哼一聲，避過瘋和尚的那一掌，鐵拐杖橫掃向瘋和尚……轉(zhuǎn)眼間，兩人已經(jīng)交換了十數(shù)招，誰也奈何不了誰、

    李風云不明白他們兩人之間究竟有何恩怨，竟然要大打出手，只能張大嘴巴看著，不知如何是好。

    看兩人的出手，都仿佛各一種獨特的意韻，瘋和尚至剛至猛，孫婆婆剛中帶柔，兩人的武功都給人一種至繁至簡，返璞歸真的感覺。

    每一拳，每一杖都似乎完美無缺、無懈可擊，李風云竟找不出半點破綻。到此時，他才知真正的一流高手交手是怎樣，以前他的那些打斗，就如兒家過家家般，簡直不堪一提，一時間，李風云竟然看呆了，心中也隱隱有些感悟。

    這般高手的打斗，他不是沒見過，當日醉道人與耶律明在那酒館中也交過手，不過那時的李風云，剛學了點莫輕言教給他的皮毛功夫，哪看得懂，只曉得兩人都很厲害，舉手投足間威力無窮，也就只是看看熱鬧罷了。

    白福通長嘆一聲，站起身來，勸道：“大唐早已經(jīng)亡了，如今中原也危在旦夕，兩位何必為一時意氣，大打出手？”

    罷，身子一躍，加入戰(zhàn)團，試圖隔開瘋和尚、孫婆婆兩人。

    見白福通出手了，佘破財、玉堂春紛紛也躍入戰(zhàn)團。

    孫婆婆怒道：“滾開，這是老嫗與他之間的事，天策府也要插手么？”

    此言一出，李風云心中一驚，望向一邊的元霸，暗道：“難道白福通、佘破財、玉堂春等人也是天策府的人么？”

    元霸訕訕地點了點頭，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湊近解釋道：“白堂主掌管天策府白虎堂，佘破財、玉堂春是白虎堂的左右護法。

    天策府有上下九堂，其中上四堂分別是青龍?zhí)�、白虎堂、朱雀堂和玄武堂。下五堂分別是匯仁堂、聚義堂、榮禮堂、圓智堂和申信堂，逍遙堂實際是榮禮堂的別稱。

    李少俠莫怪，這是天策府的機密，向來不外傳。不過李少俠不同，還請莫要外傳�！�

    李風云點頭答應。

    賭霸王就是火爆之人，哪聽得孫婆婆此語，哪受得了，大聲道：“孫長老，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天策府雖比不得你永固宮勢力龐大，有絕世高手撐腰，氣粗膽兒肥，我天策府自然是比不得。

    不過，我天策府雖名不彰功不顯，但從來都是永固宮并駕齊驅(qū)，幾時分過高下，又有相互扶持之盟，孫長老，你這般，究竟是要將我天策府置于何地？”

    孫婆婆一時語塞，她與天策府的人打上一架都算不得什么，但若是辱及天策府，則是天大的事情，弄不好會造成永固宮與天策府之間的齷齪。白福通是白虎堂的堂主，某種程度上是代表了天策府，這她是知道的。剛才一時失言，辱及白福通，她自己也知錯了話。

    白福通性子沉穩(wěn)，不好開口，這話也只能由佘破財來。

    不過，孫婆婆一生強橫，哪有給人認錯的時候，只是悶哼了一聲，退到一邊，不再與瘋和尚打斗，算是給白福通一個面子，也算是變相的認錯。

    白福通見孫婆婆服了軟，也知她性子就是這樣，剛才也是口不則言，擺了擺手道：“這事到此為止，是該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走了。”

    瘋和尚就沒心思跟孫婆婆打架，見她不再糾纏，也懶得理她。

    遠處站著的郭勝遠長長嘆了口氣，對身邊的李遜道：“娘的，天下有這么多一流高手么，隨隨便便就遇到五個，還讓不讓人活了，這江湖混不下去了！”

    李遜心中還掛念著身在幽州的妻子與兒子，也不知契丹人會怎么對他們，沒有搭理郭勝遠。

    郭勝遠看了李遜一眼，知道他心中憂慮，道：“李老弟，你若擔心你的家人，現(xiàn)在請辭，還來得及，老哥想楊光遠還沒那么快將消息傳出去，你有機會救了你家人遠走高飛。待會他們計議已定，只怕你想走，他們也未必會許你走�！�

    李遜豁然醒悟，轉(zhuǎn)頭問道：“郭老哥，你不打算走么？”

    郭勝遠搖頭道：“我走什么，老哥哥一人吃飽家不餓，沒那么多顧忌。我瞧李風云那子不是一般的人物，日后必定成就非凡。與其等他功成名就后去巴結(jié)他，倒不如現(xiàn)在就拍他的馬屁，總能落個香火人情，不準日后還能有點出息。”

    李遜見郭勝遠這般講，也不再，抱了抱拳，匆匆朝李風云走去。

    見李遜去意已決，李風云雖覺得有點可惜，也并沒有強留他，李遜要了一戰(zhàn)馬，單騎北上而去。

    注1：中國古代的女官職稱，隋朝之后各代多有設置。后朝鮮半島各國仿照中原王朝官制也啟用此宮廷女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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