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世道人心

    總而言之，此時老御史郜永春和范弘道兩人的心情都不錯，頗有點回首輝煌過去展望美好未來的感覺。從秦縣丞身上，他們算是各取所需，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對老御史而言，這算是重新起復之后的第一把火，效果也十分理想。衡量一位監察御史真正戰斗力的硬指標其實只有一個，那是戰果如何。

    這次不管用了什么手段，能斗倒一個京縣縣丞也堪稱是有成，足以證明郜御史不是吃素的廢物，他的威信便正式在都察院豎立了起來。

    對范弘道而言，最大的好處當然是去除了一個時時刻刻不忘報復自己的隱患，同時收取了崇文門外街區的名聲和人心。

    此后范弘道暫時放下雜事，開始準備行李。既然郜御史特意強調，做好準備去山西，那肯定不是無的放矢。

    再距離張四維結束守喪時間沒三個月了，某些大人物也不會讓郜御史還在京城磨蹭的，速速去山西發揮光熱才是正經。

    準備行李的同時，范弘道也在考慮自己的前途。為了入學國子監，自己必須表現出點什么，但同時又要保證自身的安，不要被張家收拾了，這個難度不。

    他最大的底牌是，只有他知道張四維活不過兩三個月。所以范弘道的初步想法是，到了山西后盡量拖延時間，用盡一切辦法拖延時間。

    只要能拖延到張四維去世，那警報算是解除，一個死掉的張四維沒什么可怕了。哪怕張家勢力還在，有張四維的張家和沒張四維的張家，肯定是兩回事。

    另外讓范弘道感到一絲隱憂的是，大人物承諾的是，如果自己立下功績舉薦自己入國子監讀書。但是自己如果拖延時間等到張四維去世，好像也沒什么功績可言，一想到這里范鴻道又糾結了。

    這天中午，有兩人請范弘道喝酒。原來這兩人都是附近的商戶，因為生意上一點問題鬧了糾紛，可是這糾紛又不值得撕破臉打官司。

    后來這兩人去找比較有名望的孫朝奉去主持公道，但是孫朝奉卻把這事推給了范弘道。于是他們便一起宴請范弘道，請范弘道做個仲裁。

    范弘道很高興，不是高興這頓酒宴，而是高興別人有了糾紛會想起他。

    當初讀書人比較稀少的時候，在鄉間村里，秀才被尊稱為相公。百姓遇到事情時，也會請秀才相公斷定是非曲直。不要嫌麻煩，這是威望的象征。

    午后時分，范弘道帶著三分酒意回到了如歸客店。卻見一干伙計正在將堆積在客店后院的綢緞貨物往外運，不消，這是打算將貨物重新搬回綢緞鋪。

    范弘道對此只能表示“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前兩天費盡力氣的搶時間將貨物運過來，這也沒多久時間又要運回去。如果當初楊朝奉和王掌柜要是對他范弘道堅信不疑，也沒這些浪費時間的麻煩事了。

    回到屋里，酒意上頭，范弘道倒在床上開始呼呼大睡。等他再睜開眼時，已然日頭西斜了，已然以范秀才隨從自居的伙計尤英連忙提著茶壺進來。

    范弘道口念“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然后抿了幾口茶，問道：“可有人來訪么？”

    這兩天偶然也會有人來拜訪，有只為見個面的，有求個字的，所以范弘道才有這么一問。如果換成以前，身在鬧市無人理的范弘道不會這么自討沒趣。

    尤英很有技巧的答道：“有兩路人來求見先生，都奉了主人家命令來的，現在客店大堂里等候。”

    范弘道聽了心里有數，這大概是有身份的人物想見自己，派了仆役隨從之流來請他。可惜他身在客店陋室，想擺排場也擺不起來，這時候如果一句“帶來見我”像是個笑話。

    最終范大秀才只能灑脫的出了屋子，親自去前堂見人。他才進去，見有人竄上來：“我家姐請范先生明日相見！”

    范弘道認得，這人是張大姐那里一個得用的仆從，叫張忠的，他嘴里的我家姐當然指的是寄居楊家的張大姐了。

    雖然他先前與張大姐翻臉吵了一次，但這次張大姐又主動來請，態度也算是服軟了，范弘道想著見見無妨。畢竟張大姐很有人脈，而且也曾將自己引薦到申府。

    不等范弘道有所表示，另一個布衣長襖的年輕人擠了過來，搶白張忠道：“你這廝好生無禮！事情總要有個先來后到，是在下先到這里，你不要搶前！”

    然后此人又對范弘道：“在下周謙，奉了我家主人之命，請范先生明日入城會晤！”

    范弘道疑惑的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借當初給范先生十兩銀子的人。”周謙答道。

    范弘道恍然大悟，原來是朱術芳這個貴女。

    如果張大姐派人來請，尚還在意料之中，一是當初雖然翻臉吵了幾句嘴，但張大姐對自己并沒有惡劣態度，面子都存著；二來張大姐手下沒人，需要自己這樣的人才協助，主動請自己并不奇怪。

    可是范弘道真沒想到朱術芳竟然也會派人來，當初朱術芳可是對自己態度十分惡劣，這會兒再來請自己見面，有點唾面自干的意思了。

    但無論如何，這位身份不明的貴女能量也不，既然都拉下身段、唾面自干的主動邀請自己，該賣的面子還是要賣。其實這其中的緣故，要多費幾分思量。

    范弘道呵呵的笑了，同時面對兩份邀請或者兩份追捧，真是一種很的感覺。捧高踩低跟紅頂白都知道很俗氣，怎奈世道人心如此，只要心中還存著名韁利鎖，大都不能免俗。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兩邊都定在明天上午，自己答應誰拒絕誰？不管答應哪邊，只怕都會讓另一邊不太高興。

    想至此處，范弘道決定把皮球踢回去。“你們主人家同時來請，叫在下受寵若驚，委實難以決定。不如你們自行商議，有了結果再來告訴在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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