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都被帶到溝里了中
李植不認為自己是想多了,因為現在正處于老師張四維去世,競爭對手申時行徹底坐穩了首輔寶座的敏感時期,任何風吹草動都不可掉以輕心。
最慘痛的教訓在三年前,張居正尸骨未寒,身后留下的勢力被連根拔起。而今張四維也是尸骨未寒,殷鑒在前,又怎能不多加心?
當然,李植比那時候張居正勢力強強在,他同時還具有天子寵臣身份,并不是束手擒的狀態。
拿定主意后,李植將自己最親信的長隨喊來,詳細吩咐了幾句,然后讓他去東城兵馬司辦事。
他李植身份在這里擺著,臉面在這里擺著,無論如何絕對不會親自去兵馬司。然后李植又找趙笙鸞趙姑娘問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范弘道?昨夜為何不對我講明?”
趙姑娘冷淡的答道:“李老爺你是客人,范先生也是客人,范先生與你又不曾有過直接深仇,奴家焉有挑唆客人之間爭斗的道理?
倒是李老爺你一言不合,只因幾句口角,將奴家這里的客人抓走了,這可壞了行里的規矩,以后讓奴家難做。x”
朝堂有朝堂的規矩,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而花柳行也有花柳行的規矩,壞了規矩的事情總不會叫人痛快。
閑話不提,其實申首輔也好,李植也好,都犯了一個毛病。他們身居高位久了,視野習慣性的“高瞻遠矚”,俗稱站位很高。
長時間的高舉高打,后果是,申時行會圍繞李植算無遺策,而李植會立刻想到申時行企圖搞鬼,但卻齊齊忽視了人物范弘道的立場。
也是,人物只是棋盤里的棋子。他們根不認為人物有能力當棋手,沒想到人物也具有能動性,更想不到“憤怒”的人物也有膽量和能力主動挑起事端,而范弘道是這個“憤怒”的人物。
這是某些大人物的才具有的局限性,所以他們的思路都被范弘道帶到溝里去了,沒往范弘道搗鬼這個方向去想。當然最主要原因是,他們一時間想不到范弘道搗鬼有什么好處,不覺得范弘道有動機這樣做。
如果對范弘道深刻了解的郜御史在此,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誤判,他會第一時間認定范弘道又“擅開邊釁”,又想“以下克上”。
東城兵馬司副指揮周元禮周大人等到中午,沒等來結果,于是他閑得無聊又跑到后院廂房范弘道這里轉轉了。
畢竟范弘道也是不大不一個名人,跟范弘道聊上幾句,套出點故事來,不定以后自己多了些談資。
“申府和李少卿那里都打發人去告知了,最后什么結果,等著消息罷。”周副指揮毫無隱瞞的。
范弘道笑了笑,“周大人騎墻功夫爐火純青,不愧是在京師做老了官的人。”
周元禮很直爽的答道:“什么騎墻?這是跳出五行外,不俎代庖。該著大老爺們決定的事情,咱不參與!
拿李少卿來,他假裝不知道你是范弘道,那官也假裝不知道他假裝不知道你是范弘道,該稟報假裝稟報去。在官場上,不是這樣做事嗎?”
范弘道很鎮靜的:“此處甚好,凍不著餓不著,在下也不急著出去。”
周元禮好奇的問:“聽你足智多謀,又眼瞅你如此平靜,莫非你已經猜出了將會出現什么樣的結果?所以才鎮靜自若?”
范弘道回答:“在下并非能掐會算之人,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結果。但兩個大老爺的舉動無非是這幾個——申閣老要放我,申閣老不放我,李少卿要放我,李少卿不放我。
兩邊舉動組合起來也不過四種可能性而已,只要對這四種可能都心中有數,又何必需要確切結果才能安心?”
當然還有句話,范弘道沒有出來,這還是一次測試政治人物品格的機會。一般情況下,政治人物會將自己的品格隱藏在深處,難得能有機會試探一下。
聊了幾句,周指揮便深深感到,范弘道果然與眾不同。此人明明身陷囹圄,目前是個類似于階下囚的貨,但言行舉止卻仿佛坐定中軍帳里運籌帷幄,很有點“非常人也”的樣子。
周元禮也是科舉出身,兩榜進士考上來的,閱讀量并不少。在書中,常有某人只談幾句被驚嘆的例子。
原他不信,只當是著書者杜撰夸大之詞,但今天他信了,有的人確實只見一面能感受到不同尋常之處。
周元禮又問道:“那你最后想達到一個什么樣的目的?”
范弘道言不由衷的:“能被放出去謝天謝地了。”
周指揮笑道:“你想被放出去應該簡單。”
正當這時候,兵馬司門房來稟報,是李少卿派了身邊長隨過來,詢問范弘道相關事宜。
周指揮起身道:“這是申閣老、李少卿和你之間的事情,官絕不參與其中。讓來者直接與你見面,官不必在場了。”
周指揮到做到,果然回避開,讓李植派來的長隨與范弘道單獨見面。雖然他很好奇,范弘道會怎樣對待李植的長隨,但是他最終還是強行抑制住了自己不該有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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