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做出提議后，瑪法里奧良久無言。

    看得出來，瑪法里奧對于那段經歷十分恐懼，坐在椅子里的他看上去坐立不安、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但杰西卡卻對這個提案躍躍欲試，“還想什么？瑪法里奧，這是我們唯一的出路。瑪法里奧！”

    瑪法里奧還沒回答，旁邊寡言的莫爾就潑了一瓢冷水，“別傻了，杰西卡，你根本不知道那兒有多么危險。”

    杰西卡露出不服氣的表情，而夏洛特卻從他的回答中意識到什么，問道，“你也去過那里嗎？莫爾法師。”

    莫爾點點頭，“不只是我，吉蒂也曾嘗試過，而我們都是愚昧無知的幸運兒。”

    吉蒂緊接著說道，“嘗試過的可不僅僅是我們，那些曾經進入希爾維亞核心意識的傳奇們一百個中有九十九個迷失在那。所以杰西卡，即便夏洛特法師說得自信滿滿，我也仍然心懷疑慮。小時候，我曾在夢境中傷害到至親，醒來后緊張恐慌得滿頭大汗。瑪法里奧說得沒錯，你永遠都無法預料到一個人的夢境中會發生什么。”

    “所以，你們還是不愿意嘗試這有可能的一線機會嗎？”夏洛特問道。

    三位老資歷的傳奇陷入沉默，只有杰西卡以期待的眼神等待著三人的答案。

    最后，瑪法里奧看了看幾人，緩緩說道，“我不會輕易給你承諾，但我可以帶你出去看看。看看這個難以預料、奇詭無比的世界，在進入希爾維亞的核心意識之前，你還有機會后悔。”

    夏洛特本想說我絕不會改變主意，但看到幾人那表情，卻只是簡簡單單地點了點頭。

    在瑪法里奧的帶領下，幾人依次走出這間獨棟別墅，此時，這個世界的太陽已經落下，黑暗森林中一片漆黑。夜風吹過森林的枝葉發出沙沙聲，仿佛某些邪惡的存在陰險地隱匿其中。足下踩過枯枝敗葉的林地，每次落足的嚓嚓聲仿佛會驚醒森林中的恐怖存在。

    “原來的森林并不總是如此。”行走在林間，杰西卡像是為了打破沉默般說道，“但這兩年來，這個世界的白晝越來越少，黑夜越來越長。世界仿佛被某種邪惡與恐怖的力量籠罩，無邏輯的變化越發劇烈，難以名狀的存在越加活躍……”

    夏洛特安靜地聽著幾人的闡述，沒有貿然打斷。

    “從夢境的角度解釋，這意味著夢境之主的心情十分不安，對未來充滿恐慌。”吉蒂解釋道，“我們不得不在躲避那些恐怖幻象的同時保持自我的心智健全，而這幾乎耗盡了我們的精力。”

    夏洛特這才忍不住問道，“那你們已經絕望了嗎？并沒有不是嗎？否則你們就不會苦苦抵抗這場噩夢了。”

    “你不需要用這種方式激將我們。”莫爾說，“我們也不清楚我們有沒有絕望，或許抵抗這場噩夢也只是無意識的麻木行為，所以我們不會冒無意義的險。雖然從目前來看，你確實最有希望幫助我們從這場噩夢中醒來，但如果你和我們一樣嘗試過真正的噩夢，就不會輕易地做出任何決斷。”

    “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只要你們給我力所能及的幫助。”夏洛特一字一頓地說道，剛剛說完這句話，他就意識到什么，看向了前方那陰暗的森林。

    連萬象魔眼都無法看透那片黑暗，在那片黑暗的森林深處似乎隱藏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恐怖。

    瑪法里奧等人也預感到什么，幾人齊齊停下腳步擺出警戒的姿勢，瑪法里奧提醒道，“噩夢來了。”

    黑暗的森林深處，有什么存在蠢蠢欲動。純黑、無法被窺破的存在往外蔓延，腳步聲斷斷續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一深一淺地靠近眾人。隨著腳步聲的逼近，無法被窺破的黑暗在往幾人蔓延。

    瑪法里奧等人有了退縮的意思，但夏洛特卻巋然不動地站在原地。見此，瑪法里奧提醒道，“夏洛特法師，我們范不著和噩夢正面沖突，那除了損耗精力外毫無作用。”

    夏洛特不為所動，“但如果我不了解什么是噩夢的話，那永遠都別想從這場噩夢中醒來，不是嗎？”

    聽到他的回答，四人有了短暫的眼神交流，很快就選擇和夏洛特共同面對。

    噩夢逼近，當黑暗將所有人吞噬時，視覺又恢復了原狀。夏洛特已能看清這黑暗中的一切存在，但讓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原本只能稱得上陰森的森林有了更加詭異的變化。

    黑暗森林的樹干上出現了詭異的人臉，它們露出或痛苦、或狂歡、或憤怒、或悲傷的極端情緒，樹干上蔓延著黑紅色的極細線條，就如人類的毛細血管般密密麻麻猙獰難看。

    森林中傳來嬉笑與腳步聲，就如愛倫.坡在厄舍府的倒塌中描繪的群魔穿過的宮殿：“不見笑顏，只聞笑聲。”

    夏洛特眼中看不到任何會對自己產生威脅的存在，所處的世界只有露出極端情緒的樹干之臉和詭異歡快的笑聲，這歡樂的聲音與陰森的環境形成極大的反差，讓人打心眼里感覺不適。

    夏洛特保持警惕，就在這時，他的衣擺似乎被人拉扯了一下，他下意識地看向身側，一個男孩正仰著頭對著他哈哈大笑。

    “來玩勇者斗惡龍嗎？”

    那人留著黑色長發，露出乖張的笑容。那不是艾文，而是小時候留著長發的自己！

    “松手！”夏洛特冷冷說道，與此同時，萬象魔眼中淡金符文閃爍不休，但卻怎么也看不透眼前小夏洛特的真實，仿佛是過去的自己真正切切穿越時光來到了這片詭異的森林。

    “哇！你可真兇！”小夏洛特舉起右手的木劍朝自己狠狠一劈，夏洛特下意識地抽出騎士羈絆一擋，下一刻，騎士羈絆將木劍切斷，而小夏洛特卻不知怎么一個踉蹌往前一撲，恰好將脖子遞到利刃之上。

    他脖子上鮮血汩汩直流，但卻仍然嘿嘿直笑，“你殺了我，你殺了你自己！你再也不是薩瓦堡的屠龍勇者了，你是一個滿手血腥的惡魔！嘿嘿哈哈哈，你永遠回不到過去了，笨蛋夏洛特。”

    他說罷，化為煙霧消失。

    森林中的歡笑聲更甚，隱隱約約匯成一句話。

    那些不見笑顏、只聞笑聲的存在在歡唱，他們笑著跳著，齊齊唱道：“笨蛋夏洛特殺了自己！笨蛋夏洛特殺了自己！……”

    夏洛特看向四周，不知何時，與自己一起被黑暗吞噬的盟友已不見蹤影。只剩下自己在這片詭異的森林中面對這詭異的歌謠。

    笨蛋夏洛特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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