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伸手,觸摸到破舊的帷幕,有風(fēng)從鼻尖掠過——又冷又濕。
他緊了緊捏在右手掌心的復(fù)活石,向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踩空了——
刺目的白光,晃得寧安睜不開眼,但他能感受,雙腳并沒有踩在什么堅實的土地上,他在下墜,他在以極快的速度下墜。
周身的力氣部被剝離,他冷極了,忍不住蜷縮成一團,用雙手抱緊自己。
“這是死亡嗎?”
寧安在心里想著,他身體冰涼,溫度在穿過簾幕的一剎那就離他而去,四肢硬的好像冰棒,一種極度困倦的感受侵襲著大腦,好像有個聲音在心底里對他訴:
“睡吧——睡吧——你太累了——該歇息了——睡過去——等你醒過來——所有一切都會好的——”
“也許吧”
寧安嘀咕了一句,不過他確實很困了,他又困又累,藏了太多秘密,不知道這是否已經(jīng)超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極限,于是他開始考慮就這么睡過去似乎也不錯。
下墜,仿佛無窮無盡,寧安覺得自己好像在一條永無止境的電梯通道里,就這么一只跌落下去,總也到不了頭。
耳邊傳來之前他在帷幕的另一邊,就聽到的海浪聲——“嘩啦啦,嘩啦啦”。
這聲音離他如此接近,以至于讓人不禁聯(lián)想下面就是一片大海,但他太累了,連眼睛都不愿意睜開。
就在這時,一股溫暖的感覺從右手傳來,如同熱水輕輕流淌過凍僵的身體一般,寧安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恢復(fù)知覺,力量緩緩涌上來,疲憊的感覺被驅(qū)散,他重新恢復(fù)了活力。
上一秒還好似千斤重的眼皮,終于不再是他觀察世界的阻礙,寧安慢慢睜開眼,打量起四周來。
他的感覺并沒有錯,他正在下落,以極快的速度,落到一片黑墨色,無窮無盡,翻滾著巨浪的大海上。
天是陰沉的灰色,就好像是為了應(yīng)和著下方咆哮的海洋,而特意將自己裝扮成這樣。
在這灰黑統(tǒng)治的海天之間,再無他物,沒有陸地、沒有生命、只有陰冷的風(fēng),和黑色的海。
“這里當(dāng)然沒有生命——我在想什么?”
寧安喃喃自語,如果帷幕的這一端的確屬于亡者,那么看不到生命也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兒。
握緊了右手的復(fù)活石,摸摸后腰,被他插在腰際的魔杖還穩(wěn)穩(wěn)呆在那里,寧安還能切實感受到身體里的法力脈動。
他在空中扭了個兒,兩只手貼在額頭上,做了個展翅飛翔的動作,緊接著少年就化成了一只渾身羽毛漆黑的渡鴉。
它揮動翅膀,嘴里銜著那塊兒復(fù)活石,在距離海面幾英尺的上空滑翔,躲過迎面撲過來的一道帶著凄慘嚎叫的惡浪,乘著陰風(fēng)又飛高一點點,懸停在這片渺無生氣的灰暗長空。
“那是什么?”
化身成渡鴉的寧安眼神要銳利許多,它看到在海天交界的遠(yuǎn)處,似乎隱隱有一個既不屬于黑色海洋也不屬于灰色天空的點,像是一顆距離太遠(yuǎn)以至于看不清楚的金色飛賊。
“如果烏鴉可以打魁地奇的話,那我也許能當(dāng)個不錯的找球手——”
寧安在心里默默想著,他現(xiàn)在心情不錯,穿帷幕彼岸沒有讓他直接死去,雖然他認(rèn)為自己一度已經(jīng)接觸到了死亡,可顯然復(fù)活石讓他挺了過來。
這意味著復(fù)活卡莉朵拉,可能并不是癡心妄想,不管怎么樣,他決定先往前飛一陣子,離那個點兒近一些再。
身下的漆黑大海仿佛無邊無際,也看不出哪里是有陸地的樣子,寧安不知道他能堅持飛多久,此刻只能寄希望于那個黑點兒是能讓他落腳的地方。
寧安嘴里銜著復(fù)活石,扇動翅膀不知疲倦地橫渡海洋,他的魔杖化成一道螺旋狀的黑色花紋附著在鳥背上,但由于背后的黑色羽毛,這道花紋看上去并不明顯。
他不知道自己飛了多久,感覺仿佛有幾天幾夜那么長,疲倦極了,好在嘴里的復(fù)活石一直傳過來一股溫暖的能量,能夠支撐著寧安繼續(xù)飛下去。
不過好消息是,它總算看清了那個黑點的真面貌,此刻距離它大概三英里左右,并不是什么金色飛賊,那是一座巨大、冰冷、陰森的城堡。
它孤零零地懸浮在黑色海面上,下面沒有陸地支撐,成了整個天地間唯一不同的存在,盡管這城堡的色調(diào)也不討喜,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似乎充滿了不詳,讓人能地不想靠近。
如果在另一邊的世界出現(xiàn)這樣的城堡,或許魔法部早就派人調(diào)查然后嚴(yán)密看管起來了吧,但在這里,這座城堡顯然成了寧安唯一的落腳選擇。
即使過城堡,向它的前方望去,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天地之間霧蒙蒙的一片,怕是只有無窮無盡的海流和陰云密布的灰天。
“吧嗒”
渡鴉的爪子搭在城堡一座塔樓的墻壁上,青石壘成的墻壁又滑又冷,上面不少石片已經(jīng)由于長時間的陰風(fēng)吹拂而剝落,掉在地上,化成灰土堆積在一角。
這城堡仿佛佇立在這兒已經(jīng)幾千年,每一塊兒石墻上都銘刻著歲月的痕跡。
面前是一道黃棕色的木門,受海洋潮氣的熏蒸,木門變成了一種更深更暗的顏色,不少地方都腐爛了,門上開了個格狀的鐵窗,陰風(fēng)統(tǒng)統(tǒng)從窗戶里灌進城堡,發(fā)出一陣陣“嗚嗚——”的詭異聲響,倒像是這門在“咯咯”怪笑一樣。
就在寧安猶豫著要不要解除阿尼馬格斯變形的時候,木門一下子打開了。
火光照亮了狹窄的圓形塔樓頂,這片的空地。
一個半人高的燭臺,從門后面跳了出來,燭臺的底座成了它的腳,每一個插著蠟燭的尖針都是手臂,它歪歪扭扭地來到寧安面前,沖他行了個禮。
寧安從塔樓邊緣的石塊兒上跳下來,舒展著翅膀在原地轉(zhuǎn)個圈兒,就變回了人形,輕輕一吐,用手接住了含在嘴里的復(fù)活石,左手則悄悄摸上了腰間的魔杖。
“有趣的家伙哈?你是哪兒來的?”
寧安和燭臺對話,這燭臺的高度都快趕上寧安的個頭了,跟個落地?zé)羲频模灰晕⒌偷皖^,就基上與對方平齊了。
可惜燭臺并不會話,它彎了彎腰,或許鐵制的桿部就是它的腰,然后蹦跳著轉(zhuǎn)了個身,再一次對寧安揮揮手,好似在“跟我來”一樣。
寧安不動聲色地跟在燭臺后面,他知道這一定是城堡的主人發(fā)現(xiàn)了他,所以才派這個可愛的仆人來迎接自己。
不過究竟是善意的迎接還是惡意的還不好,但對于寧安,這一切他別無選擇。
沿著塔樓蜿蜒的樓梯逐級而下,前面行走的燭臺成了最好的照明工具,它笨拙地一扭一條下著樓,但卻為寧安照亮了每一層樓梯。
寧安懷疑這座城堡的主人是否正是因為照明方面的考量,才賦予一盞燭臺生命,許多巫師都喜歡讓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活動起來,幫助他們倒倒茶,或是打掃一下衛(wèi)生之類的。
但由于這種魔法的不穩(wěn)定,大多數(shù)被施以這種魔法的杯子、茶壺都沒法好好完成工作,你不會想聽一個一旦沒水,就“嘟嘟”叫喚個沒完的茶壺喊上一整天。
眼前的燭臺似乎表現(xiàn)的還不錯,目前為止它都完美完成了自己的任務(wù),一路引著寧安走過狹長的走廊,橫亙在兩座塔樓之間的架橋,穿一間間長廳,在一間十分寬廣巨大,鋪滿紅色地毯的屋子里走上正中央寬敞的樓梯。
寧安相信他們已經(jīng)到了城堡的中心處,事實上他的猜測沒錯,行過這級旋轉(zhuǎn)向上的樓梯,鞋面踩上一層松軟,稍顯溫暖的木質(zhì)地板,展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一間被燭光照的通明的書房。
地板上同樣鋪著紅色地毯,棕紅色的大書柜幾乎堆滿了整間屋子,在靠近一扇金絲花紋雕邊的窗框處,擺放了一張碩大的褐色橡木書桌,圓形桌腳處精心紋飾著玫瑰花結(jié)和一對粽葉飾。
書房里站滿了半人高的燭臺,它們點著火,把房間里熏得暖洋洋的,那只為寧安領(lǐng)路的燭臺,一扭一跳地輕輕躍回到其他燭臺中間,然后把插著蠟燭的尖針擺正,隨后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嘎吱——嘎吱”
椅子扭動的聲響傳來,寧安視線收回到書桌處,這才發(fā)現(xiàn)在桌子后面的一把櫸木靠椅上似乎坐著什么人,那人原是望著空蕩的窗外,現(xiàn)在正慢慢把椅子轉(zhuǎn)到寧安這一面來。
“有多久了?”
低沉的聲音從椅子后面?zhèn)鱽恚犉饋硐袷菒灷滓粯樱绻皇侵滥抢镒鴤人的話,寧安倒情愿相信真的是外面打雷了。
“抱歉,什么?”寧安禮貌地回問了一句,他不太清楚對方的意思。
然而那人沒理他,如同自言自語一樣詰問著,“有多久沒人來這兒了?”
這回寧安聽懂了對方的問題,可卻沒法兒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上一次有人來這兒,是多久以前。
“太長了……太長了……長得我已經(jīng)懶于去記錄時間,這么久以來,你是第二個……”
椅子終于被轉(zhuǎn)過來,靠在椅背上的是一個渾身罩在一件長長的斗篷里的人,他頭上戴著兜帽,面容隱藏在陰影里,寧安看不清他的長相,但從身材上能夠看出來這是一個成年人。
寧安沒有話,只是緊了緊手里的魔杖,手心里的汗滴不自然地匯聚,他見過一些可怕的家伙,例如禁林里的伏地魔、比如蛇怪——甚至他自己也可以稱得上是個狠心的黑巫師了,對于邪惡寧安比普通巫師了解得多。
但眼前這個藏在斗篷里的家伙,讓他感覺到的危險氣味,比任何人都要強烈,大概那是被公雞盯上的蛇怪才會有的感受,這個人……邪惡,而且可怕。
“復(fù)活石?——不錯,你的確需要它才能到這兒來。”
依然是悶悶的聲音,斗篷人靠在椅子上身體一動不動仿佛聲音不是從他那兒發(fā)出來的。
“你剛才的我是第二個,是什么意思?”寧安不動聲色地向后挪了一步,岔開話題,他不希望總是讓這個斗篷人發(fā)問,他想自己來問一些問題。
好消息是,這一次對方?jīng)]有無視他,那低沉的好像單簧管一樣的聲音從兜帽籠罩的陰影里傳出
“字面意思,你是第二個來到這里的人。”
寧安暗自猜測第一個來到這兒的或許是詩翁彼豆的第六個故事里的那個男人?不過這不重要,他正開口想要試探著得到更多情報的時候,“單簧管”打斷了他
“你想復(fù)活誰?還是想讓自己長生不老?”
“……”
寧安默然沒有話,被別人窺破自己的意圖意味著被牽制了,自己還什么也沒搞懂,對方竟然就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這實在令人高興不起來。
“這不奇怪,如果不是為了這兩件事情,誰會千方百計地來這里呢?”
“你……能讓死者……復(fù)生?”
寧安不能就這么僵持下去,他是為了復(fù)活卡莉朵拉而來到此地,而且看起來復(fù)活并不是他自己幻想的美夢,似乎真的有可能成為現(xiàn)實,這讓他按捺不住還是問了出來,并在心底發(fā)誓,無論斗篷人要他付出什么樣的代價——他都愿意去做。
“這么是有想要復(fù)活的人。”
悶雷般的聲音輕輕“嗯”了一聲,好像是確認(rèn)了什么一樣,接著他舉起右手,寧安第一次看見他的身體,那是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皮膚皺皺巴巴地附著在骨頭上,布滿了黃斑和黑斑,每一根暴起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啪”
斗篷人打了一個響指,書桌右側(cè)的兩排書架輕輕向反方向滑動起來,露出一間黑漆漆,完看不清里面有什么的密室。
“我沒法現(xiàn)在就讓他們復(fù)活,但我想我應(yīng)該能為你提供你想要之人的靈魂。”
他的話震顫了寧安的心。
“卡莉朵拉的……靈魂?”
斗篷人聳聳肩,發(fā)出一陣低沉的“咯咯”悶笑
“我想是的——我這里可收集了不少糾纏著強大思念的靈魂,它們都作為我的藏品保留下來,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夠促成這樣一筆交易。”
著,他好像用藏在兜帽下的眼睛掃視了寧安一眼
“你是個巫師……也還算不錯……想要復(fù)活之人,我猜應(yīng)該會在我的藏品中吧?”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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