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策印象中的驢,那都是很呆很傻很天真,性子如龜般慢悠悠的生物。
可是騎在赤盧背上,卻令他感覺入坐過山車,這頭毛驢馱著個人步伐還很輕快,晃蕩得董策大腦就如它脖子上懸吊著的銅鈴芯一樣,搖得那叫一個飛起,弄得他聽了方家父女的講解后,都沒心情詢問了。
一路顛簸,遠遠的看到地牢門口時,董策便直接拉緊韁繩,等赤盧停下后他翻身跳下,絲毫不顧別人投來異樣的目光,雙手死命揉搓屁股和股間。
“咦呃,成何體統!”方淑蔚鄙夷一聲,也翻身下馬道:“快點吧,早點問出邪教徒的兵器藏地,你也可以早點去藥鋪買一盒清涼膏,躲回家慢慢擦,保準明天沒事了。”
董策搓了一會兒,便快速整理好衣袍,一雙狹長的眼眸斜視方淑蔚,笑道:“你好像很有經驗啊!”
“廢話,當初我……”正要呢,方淑蔚突然察覺不妙,俏臉一紅,狠狠瞪著董策,揚揚拳頭!
這丫頭是吃一智長一智,被董策踩過腳趾后,她便不敢輕易動粗了。
董策一笑之間,方牧已經在前頭招呼二人趕快跟上,兩人也不在數落對方,前者驢馬一同向地牢走去。
寧朝牢房分為三種,最好的在衙門里的臨時關押之地,次一點的就是普通的牢房,關押的也只是普通犯人,并且關押不久后,不是發配充軍,就是修城墻做苦力,而地牢屬于最差的,都是要犯,進去就別想出來了,即便有那么幾個能出來的,也活不過一天。
這地牢里面不見天日,加之南方濕氣重,霉味難消,董策剛踏進一步,差點就想扭頭便走。
這味道,比之他上次來見董元昌時更重了,而且除了霉味,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氣,真不知這里面有多少人被折磨到皮開肉綻,才能把味道傳到門口。
這次方牧請董策過來,并非讓他套話,而是這地牢中有一個人很想見他!
但此人并非魏錚,而是鐵熊,他為了見董策,答應道出山河社在金陵藏秘的兵器與錢財,這讓董策很是不解,也想來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樣!
到了鐵熊被關押的牢室,董策見到了渾身鞭痕的鐵熊,對于這種刑罰,他很是嗤之以鼻,但也沒有提什么意見,看到邊上有一張凳,他簡直走過去坐下,對低著頭似乎半睡半醒的鐵熊問道:“吧,你找我何事?”
鐵熊聞言有些無力的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盯著董策許久,才張口道:“能先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少主在金陵的嗎?”
“不是我特意去查他,而是他自己送上丨門,加之他那一身衣服對我的印象很深刻,在他出現北城董家門口時,便注定他完了。”董策直言不諱道。
鐵熊沒有吃驚,更沒悔恨,他只是平淡的點點頭,又道:“那楊油兒呢?”
“楊油兒也是你們暴露的,我的確懷疑過衙門里有你們的人,但根不知道是誰,不過這無關緊要!”
鐵熊眉頭一皺,問道:“閆六呢?他又是如何暴露的?”
“還是你們自己暴露的!”董策一笑,道:“不論楊油兒是殺人者,或只是給他們提供消息的奸細,他的死只能是導火索,哦,也就是油燈中的燈芯,沒他,這把火燒不起來,他的死證明你們下一步的計劃開始了!”
聽到董策又是模棱兩可的回答,鐵熊不悅了,凝眉道:“雖然我們有意讓楊油兒的死牽出閆六,但他為何落在你的手里?”
“因為你們忽略了一件事!”
鐵熊一聽便急道:“何事?”
“你們從一個看不起我的人那里了解我,而我,則是從你們的對手那里了解你們,誰更能知己知彼?”董策起身抖抖衣擺,輕嘆道:“你們前后殺了八人,令我藝苑名聲大損,加之寒冬將近,百姓足不出戶,來藝苑的人就更少,而我又收留了如此多災民,余錢還那去姑蘇開分苑,真是稍有差池必滿盤皆輸!可是你想過嗎,為何你們殺完人收手觀望后,官府三天兩頭便發現新的尸體?真如明面上所言是謀財害命嗎?而對你們而言,是在效仿?”
鐵熊一嘆,道:“我當初就懷疑過是否有假,但楊油兒卻告訴我是真的!”
“他的話不假!只是他也不知道是一場戲而已,方總捕已經力封鎖消息了,但還是傳出來了,并且詳細到和官府卷宗上幾乎如出一轍,所以我就料定衙門中必有內奸,而這個人要如何挖出來,我已經做給你看了!”
鐵熊雙目一瞪,一字一句道:“你是,花大價錢安撫死者家屬和懸賞!”
“沒錯!”董策點點頭,道:“這出戲讓你們看到了能加速令我崩潰的機會,以魏錚對我的恨意,我料定他肯定會抓住時機,整倒藝苑,讓我流落街頭,如此你們就可以料定我口中的衍教不過是虛張聲勢,他沒有了顧慮,我的命自然隨便取。”
“果然啊,我們都在你的算計之內!”鐵熊真服了,雖然他還有些不明,但那些不重要了。
因為他們已經陷入局中,卻還懵懂不知,如此不敗那必然是董策倒霉到被雷給劈死了!
在董策看來,鐵熊已經算不錯了,只是他偏于執行,缺乏大局觀,從他先殺完人逼著閆六拋尸,后利誘楊油兒推波助瀾嫁禍到藝苑頭上,為了暫時控制而安撫他們,讓他們合理收到錢財,還特意設了賭局麻痹兩人的擔憂情緒,之后把楊油兒的死引到閆六身上,再讓閆六自己離開金陵府,把畏罪潛逃坐實,到時候他在城外一死,這件事就完美了!而他除了最后一步,前面完成得都極為漂亮,令人挑不出毛病。
但正所謂錯一步滿盤皆輸,況且,這一切都是在董策圈套中完成的!
設局引誘他們出手的董策,只需利用手底下災民的強大人脈,蹲守城門,凡是見到行色匆匆者都要跟蹤,隨后等楊油兒把閆六牽引出來時,他便可輕松得知閆六的去向,并快速拿下,然后反告魏錚,逼著山河社教徒一步步踏入深淵,賣給秦麒一個大功勞!
這也是利用普通人的弊端,人家可非專業,知道官府要來捉他豈會淡定,特別是眼看能出城后,逃過一死,其心情豈能淡定便淡定的,況且,就算閆六死了,只要董策不死,后續手段也并非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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