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辰罷,對著謝睿淵起身一躬,稟告道:“當(dāng)日,座主無意間曾問及孫兒婚配情況,待得知孫兒尚無婚配時(shí),座主便言及他有一堂孫女年方十八待嫁閨中,可以為孫兒充當(dāng)媒人。然當(dāng)時(shí)孫兒顧及父母尚不知曉,特對座主回鄉(xiāng)請示父母之意再作回復(fù)!
謝睿淵又驚又喜,心頭更是激動(dòng)難耐,顫聲道:“裴侍郎竟要為你充當(dāng)媒人?那可是對你青睞有加啊,對方女子是何身份?”
謝太辰笑答道:“座主堂孫女,自然是出自河?xùn)|裴氏,聽聞其父還是縣令之身。”
謝睿淵捋須大笑道:“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能夠與河?xùn)|望族結(jié)為親家,也不辱我陳郡謝氏門楣!”
河?xùn)|裴氏在中原是僅次于七宗五姓的二等世族,謝睿淵當(dāng)然十分高興。
如此來,謝太辰以后不僅僅有黃門侍郎裴炎的提攜,更有河?xùn)|裴氏相助,前程可謂是一片光明。
一時(shí)間,房長們紛紛向謝太辰道賀恭喜,不少人還腆著老臉懇請以后多多照料,眼見二房備受尊敬大出風(fēng)頭,謝睿淵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
被眾人一片尊敬的目光籠罩,謝太辰更是暗自得意,再看向各房房長時(shí),不免有些看窮親戚的味道了。
正堂一片歡樂,唯有一個(gè)角落冷冷清清,謝瑾淺淺地啜了一口杯中美酒,無不苦澀地想道:難道真是天要亡我大房么?
正在此刻,一名仆役腳步匆匆地走了進(jìn)來,行至堂內(nèi)稟告道:“宗長,王明府特來拜見,車馬已至前門!
“什么,王明府竟然來了?”謝睿淵頓時(shí)大吃一驚。
明府者,縣令尊稱,王明府正是江寧縣縣令王西桐,與謝睿淵還算頗有交情。
不容多想,謝睿淵立即帶著眾房長,以及謝瑾、謝太辰迎出大門,剛下得臺(tái)階,便看見兩輛牛車正停在門前等待。
謝睿淵上前一步,拱手作禮道:“不知明府駕到,謝睿淵實(shí)在有失遠(yuǎn)迎!
當(dāng)先那輛牛車帳簾一動(dòng),走下一名身穿綠袍的中年官吏,四十上下白面長須,一雙溜溜直轉(zhuǎn)的綠豆眼看似有些滑稽,上前扶起謝睿淵笑吟吟地道:“宗長客氣,官今日至此,是專程送一名貴客前來!
“貴客?”謝睿淵二丈摸不到頭腦,膛目以對。
王西桐也不多話,徑直走到后面的那輛牛車前,拱手長揖道:“五郎君,謝氏宗祠到了!
只聞車廂內(nèi)輕輕地“嗯”的一聲,車簾被坐在里面的一名美貌侍女挑開,眾人抬眼望去,一個(gè)衣白如雪的風(fēng)流郎君正斜躺在車廂內(nèi),腦袋枕在侍女懷中,此際淡淡問:“謝氏宗長可在?”
王西桐忙不迭地頭笑道:“在的在的,謝睿淵正在車下等候!
那風(fēng)流郎君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行至車轅上時(shí),立即有一名仆役慌忙跪地充當(dāng)人梯,風(fēng)流郎君看也不看那人梯一眼,踩著他的闊背徑直下車,手中象牙紙扇輕輕一甩,扇面嘩啦一聲擋在胸前,一派風(fēng)流不羈的名士英姿。
他大二十出頭,白絲帶束著髻,目如朗星鼻梁高挺,白如玉石的臉膛上不用問也是裹著粉,目光掃視了一番站在眼前的謝氏諸人,微翹的嘴角露出一絲倨傲的笑意。
見這郎君如此倨傲自得,謝氏諸人面面相視,然后通通搖了搖頭,表示并不認(rèn)識(shí)他。
“來,老宗長,官替你引薦一下!蓖跷魍┗琶⒅x睿淵拉到了風(fēng)流郎君身前,帶著諂媚笑道開口道:“這位郎君,乃是出自博陵崔氏安平房,名為崔挹,家中排行第五,老宗長喚五郎便可!
什么?博陵崔氏?
王西桐的話猶如巨石入水般掀起了極大的波瀾,謝氏一干人等愣怔怔地盯著站在眼前的風(fēng)流郎君,盡皆不可思議之色。
博陵崔氏,一個(gè)振聾聵的家族,名門中的名門,不僅在七宗五姓中位列第一,更位列天下名門望族第一位,是堪比皇親貴胄也不為其過。
謝瑾慢慢地打量了崔挹半響,暗自嘀咕道:博陵崔氏無事不登三寶殿,此番前來必定是有什么要事,只怕來者不善!”
目光閃爍間,謝瑾突然又看到崔挹身旁站著一個(gè)熟悉的人影,正頗為驚奇地盯著自己,謝瑾愣了愣,雙目陡然就瞪直了。
那人頭戴黑色紗羅幞頭,一身潔白如雪的圓領(lǐng)衫,銅制革帶系住了那盈手可握的蠻腰,扣帶上掛著一柄鑲嵌著貓眼寶石的長劍,正是女扮男裝的君海棠。
從心狠手辣的女殺手,再到婀娜多姿的漁家女,又到豪門貴胄子弟的隨從,見了四次面,換了三個(gè)模樣,君海棠恍若千面狐妖般,在謝瑾面前恣意轉(zhuǎn)換著身份,也帶來了不出的震驚。
短暫的驚愕后,君海棠恢復(fù)常態(tài),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目光從謝瑾臉上迅移開。
這邊,謝睿淵帶著又驚又喜的笑意對著崔挹拱手道:“沒想到竟是崔氏貴客登門,謝氏實(shí)在蓬蓽生輝。”
崔挹折扇一收,拱手淡然笑道:“某奉宗長之命前來拜會(huì)謝氏,見過謝氏宗長!
謝睿淵一聽竟是崔氏宗長讓他前來的,心頭登時(shí)“咯噔”了一下,不容多想,側(cè)身一讓作請道:“既是正事,崔郎君請到正堂落座,請!王明府請!”
崔挹微微頷,在謝睿淵殷情的引領(lǐng)下登上府門臺(tái)階進(jìn)入祠堂,君海棠跟在他的后面目不斜視,卻沒有再看謝瑾一眼。
行得正堂,分主賓落座,仆役慌忙捧來了解暑橘汁。
崔挹望著長案上的白瓷陶碗,一雙劍眉輕輕地?cái)Q了起來,喚道:“海棠……”
“五郎稍等!
君海棠輕聲一句,跪在案旁從隨身攜帶的革包中拿出一只玉碗,放在崔挹身前的長案上,又掏出一只竹筒,揭開上面的泥封,雙手捧起微微傾斜,一汪清亮的汁水從竹筒內(nèi)傾倒而出,流入玉碗之內(nèi)。
堂內(nèi)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崔挹仿若沒事人般端起玉碗一飲而盡,飲罷玉碗對著王西桐一照,笑問道:“上好的冰鎮(zhèn)醪糟,明府可要來一碗?”
王西桐笑容有些尷尬,慌忙搖手道:“某不善飲酒,五郎君自便便可。”
登門做客不飲主人待客漿汁,反而自帶醪糟,這無疑是一種極其沒有禮貌的行為,不僅謝瑾對這崔挹心生厭惡,謝氏諸位房長也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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