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朝,高宗李治終于生出了一絲如釋重負(fù)的感覺。
數(shù)天前,吐蕃贊普棄宗弄贊崩逝,年僅八歲的器弩悉弄即贊普位的消息傳到長安,李治君臣立即意識到了此乃奪回安西四鎮(zhèn)的絕佳機會。
所謂的安息四鎮(zhèn),是指唐朝貞觀年間在西域地區(qū)設(shè)置的四個統(tǒng)軍軍鎮(zhèn),貞觀十四年64八月,唐朝滅亡高昌國,九月置安西都護府于西州交河城,管理西域地區(qū)軍政事務(wù)。
貞觀二十年六月,西突厥乙毗射匱可汗請和親,唐庭讓其割龜茲﹑于闐﹑疏勒﹑朱俱婆﹑蔥嶺五國作為聘禮。二十二年,唐軍進駐龜茲國以后,便將安西都護府移至龜茲國都城,同時在龜茲﹑焉耆﹑于闐﹑疏四城修筑城堡,建置軍鎮(zhèn),由安西都護兼統(tǒng),故簡稱“安西四鎮(zhèn)”。
但其后由于吐蕃強盛,時常侵?jǐn)_西域,安息四鎮(zhèn)時罷時復(fù),特別是在大非川戰(zhàn)敗后,唐朝在西域的影響力已經(jīng)低至了冰,直到上元三年676年,秦州右軍總管裴行儉率軍護送波斯王泥涅師歸國,才重新奪回了被侵占多年的安西四鎮(zhèn)。
不過可惜的是好景不長,儀鳳三年678年吐蕃入侵西域,洮河道大總管李敬玄兵敗鄯州,使得安西四鎮(zhèn)又重新淪陷敵手。
高宗深知安西四鎮(zhèn)乃是把守大唐西面國門的重要軍鎮(zhèn),有安息西鎮(zhèn)在手,不僅能夠保持往來商路暢通,更能抵擋西域蠻族對中原的入侵,西域在手則國家強,如兩漢,失掉西域則中原亂,如兩晉南北朝,因此重新奪回安息西鎮(zhèn)就變得尤為的關(guān)鍵。
然而沒想到正在朝廷想要兵西域的時候,竟得到了棄宗弄贊崩逝的好消息,如何不令高宗大喜過望,朝臣們吵吵嚷嚷三兩天后,終于對用兵西域達成了一致意見,以李敬玄為洮河道行軍大總管,盡起府兵十萬征討之。
下朝之后,天皇天后聯(lián)袂前去延英殿,一隊打扇宮女心翼翼地伺候在側(cè),手持拂塵的內(nèi)侍殷情引領(lǐng),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唐高宗李治五十有余,須斑白的頭上戴著一紗羅幞頭,身材高大瘦弱,恍若衣架般撐起了褚黃色的袞龍袍,瘦削的臉上三綹長須,大概是長期體弱多病的緣故,使得他神情看起來略顯愁苦。
比起李治,武后看起來卻是年輕了許多,烏鴉鴉的絲挽成了一個孔雀開屏髻,身著一件淡綠色的對襟宮裝,龍瞳鳳頸、方面廣額,神情總是不自禁地帶著幾分威嚴(yán)肅穆,特別是那雙炯炯有神的明媚大眼,使人望之便會生出恭敬之心。
瞧見高宗人逢喜事精神爽,就連臉上蒼白的病態(tài)似乎也減輕了不少,武后淡淡一笑,親自扶住了他的胳膊,笑言道:“圣人為國殫精竭慮,一直對西域之事憂心不已,這次就連上天也忍不住出手相助大唐,想必李敬玄一定能夠不服朝廷重望,凱旋歸來。”
“媚娘此言不錯。”高宗拍了拍武后的纖手,捋須微笑道,“安息西鎮(zhèn)乃我大唐西面國門,倘若就這般淪陷于敵手,今后朕如何有顏面去見太宗皇帝,此番若能夠順利奪回,當(dāng)駐重兵于西域,確保西域無虞。”
武后對于國事向來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聽到高宗將欲在西域駐以重兵的想法,那雙柳葉般的細(xì)眉不禁微不可覺地皺了一下,但看見高宗興致頗高的份上,她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只是報以淡淡的微笑。
來到延英殿,上官婉兒正立在殿口迎接,見到今日高宗竟親自前來時,上官婉兒美目輕輕一陣閃爍,躬身作禮道:“婉兒見過圣人,見過天后。”
“不必多禮。”高宗揮了揮手,對著武后笑語道,“媚娘,今日朕身體狀況尚算不錯,頭疼之癥也減輕了不少,自當(dāng)親自批閱奏折。”
武后欣然笑道:“圣人龍體安康,若能親自處理奏折,自然最好,婉兒,所有奏書可曾歸類妥當(dāng)?”
上官婉兒正容答道:“啟稟天后,今日奏書一共二十七件,皆已歸類,請圣人天后審閱。”
武后輕輕頷,扶著李治走入了延英殿內(nèi)。
大殿內(nèi)華麗寬敞金碧輝煌,紅色的圓形廊柱雕龍攜鳳精致美麗,白玉地面內(nèi)嵌金珠,攜鑿上五莖蓮花的圖案,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xì)膩可辨,踏足其上直如步步生蓮。
而在大殿正北方,顯赫孤單地置放著一張寬大的案幾,兩尊青銅鏤空香爐分列左右,正在徐徐噴吐著青煙,使得殿內(nèi)香氣沉沉,讓人聞之便心生愜意感覺。
高宗皇帝一抖衣袖,從容落座在了那張寬大的案幾前,指著摞起的奏折笑語道:“媚娘,還是由你來讀給朕聽罷。”
“遵旨。”武后微微頷,肅然跪坐在案幾一側(cè),纖手伸出展開一封奏折,輕輕地讀了起來。
宇揚頓挫的聲調(diào)在殿內(nèi)來回回蕩,武后每每讀完一封奏書,都會停下與高宗商量一番,
特別是涉及到西域用兵之事,所決所策更是尤為的慎重,高宗皇帝對武后頗為信服,基都是從善如流言聽計從,大概過得一個多時辰,所有的奏書便都處理完畢。
高宗有些疲乏地揉了揉太陽穴,輕嘆一聲言道:“媚娘真不愧是朕的賢內(nèi)助,若是沒有你替朕處理國事,只怕朝野內(nèi)外早就已經(jīng)亂得不成樣子了,可惜弘兒他早逝,否則你這作母親的何須如此勞累。”
高宗口中的“弘兒”,指的是他與武后長子李弘,昔日李弘以太子之身監(jiān)國多年,頗有賢能之名,處理國事也極有章法主見,可惜沒想到卻是天妒英才,李弘在四年前暴病而亡,讓高宗皇帝悲慟不已。
武后輕嘆一聲道:“圣人,弘兒畢竟已經(jīng)去了,臣妾身為李家之媳,替圣人你治理這萬里河山也是理所當(dāng)然,即便鞠躬盡瘁又有何妨?只要圣人你身體康健長命百歲,那比什么都重要。”
高宗頭笑道:“能有媚娘此話,朕心甚慰,這段時間朝廷用兵西域,只怕涉及戰(zhàn)事的奏折又會多上不少,還要媚娘你費心了。”
武后鳳目一閃,面上卻笑微微地言道:“臣妾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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