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聞“哄嗡”一聲輕輕騷動，堂內所有人注視著6瑾在宣紙上留下的那行大字，都震驚莫名了。

    這句“種花種好種種種種成種種香”與時才裴炎所出的“調琴調新調調調調來調調妙”一般，看得都是讓人一頭霧水，完摸不著邊際，除了對仗工整，韻律郎朗，根猜不透句子想要表達的意思。

    一時之間，堂內議論聲大起，在座之人各抒己見，爭議不斷。

    裴炎老臉上的溝壑陡然一松，頗具得意地言道：“6郎君，這一令只怕你是接錯了啊。”

    6瑾笑容如初，問道：“不知裴公此話何意？還請拆解一二。”

    裴炎輕輕頷，環顧四周望著場內亢聲言道：“想必各位也對官所出的這一句律令看得不甚明白，然而只要換個讀法一讀，立即便會霍然開朗。”

    完之后，裴炎回身走得一步，行至屏風前指著宣紙上的文字道：“此句實為一個同字異音的對偶律令，其中一、三、八字讀調整的調，其余讀曲調的調，是為調tia琴調tia新調，調調調來調tia調妙。”

    話音落，眾人恍然醒悟了過來，紛紛對如此絕妙深難的律令驚嘆不已。

    裴炎捋須笑微微地看著6瑾，心里暗自慶幸，悠然開口道：“6郎君啊，官此令這樣讀來才為正確，如此一來，你用那句種花種好種種種種成種種香接令卻是非常不合適了，不用問這一局你也是輸定了，還是快快認罰吧。”

    眼見裴炎出了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律令難倒6瑾，而且還能罰他水酒三杯，堂內進士們都忍不住為之振奮，畢竟這也是裴炎替他們挽回顏面之舉，一時之間，堂內罰酒之聲不絕于耳，嬉笑吵鬧中自然帶著幾分鳴鳴得意。

    6瑾兀自從容一笑，言道：“裴公，在下接令之句可不是你那樣讀的，與那句調琴調新調調調調來調調妙一樣，在下之句也為一個同字異音的對偶律令。”

    話音落，裴炎驀然呆愣了起來，面上笑容也是僵硬無比，而堂內陣陣喧嘩也是一瞬間戛然而止，眾人膛目結舌，盡皆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

    陳子昂見裴炎吃癟呆愣，6瑾成算在胸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原來6兄早就已經識破了此等伎倆，也不知你那接句該如何來讀，快快道來吧。”

    6瑾微微一笑，開口解釋道：“在下所接律令，一、三、八字讀去音，應為種植的種zhng，其余讀上音，是為品種的種zhng，所讀之法應是種zhng花種zhng好種，種種種成種zhng種香。”

    此話不亞于巨石入池，立即在一片安靜的正堂內掀起了滔天巨浪，倒抽涼氣之聲響成一片猶如皮囊鼓風，在座的許多人都情不自禁地張大了嘴巴，不能相信6瑾竟連這樣艱難的律令也如此完美地回答上來。

    裴炎腦海中更是一個激靈，傻傻呆呆地望著6瑾，卻是連一個字也不出來了。

    屏風后響起了銀鈴般的輕輕笑聲，太平公主大感高興暢快，對著仍舊一副呆愣模樣的上官婉兒笑言道：“如何，我得不錯吧，就憑你那律令，豈能難住6兄？”

    上官婉兒恍然回過神來，面色復雜地細細琢磨一番，卻不知怎樣形容心里面那股異樣的感受。

    此番她奉詔前來考校進士才學，為北門學士遴選人才，原是沒報多大希望的，因為即便是在人才濟濟的進士當中，能夠入得天后法眼者也是屈指可數，否者以天后的知人善任，不定北門學士早就已經人滿為患了。

    然而萬萬沒有料到，今天杏林宴上出色奪彩者，并非是與宴進士，而為文學館的棋博士6瑾，雖然有些喧賓奪主的感覺，不過律令是玩樂消遣，故作謙虛也確實沒有必要。

    心念及此，上官婉兒大覺感概，6瑾此人才華高揚、人品俊秀、深沉明睿，讓人望之便過目不忘，誠雄杰之冠也！可謂不可多得的磐磐大才，若是文章出色，即便是以天后的挑剔，也應該能夠獲其青睞，此番將他列入北門學士推薦人選，正當其所。

    不過可惜，6瑾并非進士之身，與天后的要求格格不入，這一倒是有些難辦了。

    瞧上官婉兒蹙著柳眉思忖不止，太平公主頗覺不悅地問道：“喂，怎么不話？婉兒你莫非是想抵賴不成？”

    上官婉兒輕輕笑道：“公主是君，婉兒是臣，婉兒豈敢在公主你面前言而無信？自當依照承諾，在天后面前推薦6博士。”

    完這一句，上官婉兒突又話鋒一轉，言道：“不過天后是否能夠相中6瑾，婉兒卻是愛莫能助了，倘若公主能夠襄助一二，倒也可以平添勝算。”

    聞言，太平公主心中暗生警惕，畢竟上官婉兒乃是母后身邊近臣，若是被母后覺自己主動要她推薦一個棋博士，以母后果決嚴厲的秉性，對6瑾不會是一件好事，不定還會給他召來災禍，因此不得不慎重回答。

    太平公主長長的睫毛顫了顫，這才微笑言道：“襄助倒是好，然而宮與6瑾也只是一面之緣，倘若麻煩的話，還是算了。”

    上官婉兒不知太平公主此言真假，一時間倒有些猶豫，不知是否將心頭所想出來。

    太平公主此言是以退為進，瞧見上官婉兒沉默不語，心內忍不住有些心慌意亂，強顏笑道：“怎么，婉兒還有什么話要不成？”

    上官婉兒沉吟半響，字斟句酌地開口道：“今番奉詔前來挑選人才，婉兒憑藉的是一片公允之心，其實在與公主打賭之前，婉兒已決定只要6瑾能夠順利接上律令，不管如何都會將他列為推薦名單，然而可惜，6瑾卻非進士之身，婉兒即便將之推薦上去，恐怕天后也是看不上眼。”

    太平公主心頭一松，警惕之心也都煙消云散，竟隱隱約約地覺得上官婉兒此話有替6瑾考慮的意思，似乎她也很想讓6瑾被母后相中，沉吟片刻，問道：“母后性格如何你也明白，倘若被她現你我暗中勾結糊弄于她，只怕也并非一件好事。”

    “公主此言差矣。”上官婉兒笑如幽蘭，平平淡淡卻又帶著驚人的美麗，“還是那句話，婉兒舉薦人才憑藉的是公允之心，況且6瑾就很有才華，你我稍稍變通改變舉薦手段，也算不得糊弄天后，暗中勾結更是不上了。”

    “那好，要怎么做，你快吧。”太平公主心內大喜，面上卻是平靜得如同一泓秋水。

    上官婉兒挪動些許，緊挨太平公主而坐，檀口貼在她耳畔輕輕將起來，氣出幽蘭嗓音喁喁，及至聽完，太平公主美眸一亮，忍不住頭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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