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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及黃昏，高宗皇帝中毒的消息席卷了整個宮廷，弄得人人皆知，長安城內隱隱約約也有人在暗自嘀咕，街頭巷尾，酒肆客棧人們交相議論，無數謠言在庶民們口舌間流淌，一傳十十傳百，竟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錢家在東市經營著布莊買賣，往來接觸的客流較多，各式謠言自然也聽得不少，錢夫人是喜歡亂嚼舌根之人，在家中免不了繪聲繪色地對眾人講述高宗中毒秘聞，其中最為可信，以及傳得最沸沸揚揚的，便是武后下毒和太子下毒兩個版。

    武后下毒，是因為權勢膨脹想要進一步掌控朝政，所以才暗中向圣人下手；而太子下毒的謠言，則是的太子想要弒父奪位，畢竟玄武門之變前車不遠，為了皇位兄弟相殘，父子相殘也并非是什么秘聞。

    這兩個版雖然得有理有據，然而6瑾一聽，卻知道都是荒謬之言。

    在他看來，如今朝廷局勢波瀾詭譎，天后武媚與太子李賢權勢斗爭愈加激烈，他們都需要得到圣人支持才能壓過對手一頭，圣人盡管軟弱，然而在這場母子斗法中卻是有著居中調停，以及把握分寸的關鍵作用，天后需要圣人賜予權利才能左右朝綱，而太子也需要圣人相助才能制衡天后，倘若圣人在這個時候中毒身亡，對天后和太子任何一方，都不會是一件好事，不定還會釀成禍亂，那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了。

    因此，6瑾斷定下毒之人絕對不會是天后和太子，而是另有其人。

    翌日前去掖庭宮教授棋藝，6瑾驚訝地現前來聽講的宮娥似乎少了許多，一問緣由，才知道昨日婉凝正是在掖庭宮內被抓走，宮娥們相見卻不敢相救，愧疚之下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以至于今日不少人心情低落，竟沒心思前來聽講。

    6瑾暗自一嘆，一時之間也不知什么才好，只得悶悶不樂地繼續講授。

    清朗的嗓音在庭院悠悠回蕩著，講授剛開始沒多久，6瑾突地雙目一閃，便看見一個綠裙麗人從月門洞鉆了進來，美目朝著院內巡脧了一圈，尋得末位安然落座，望了望6瑾，嬌靨上已出現了淡淡的笑容。

    見到竟是李令月，6瑾心頭不禁為之一動，此女畢竟乃天后身旁宮娥，居于中樞與聞秘密，不定知曉高宗中毒的內幕，待會向她詢問一番，或許能有所收獲。

    心念及此，6瑾不由加快了講授進度，剛過大半個時辰便結束了棋藝講授，好在今日宮娥們都有些沒精打采，倒也注意到6瑾有偷懶敷衍之嫌。

    “6郎是想了解圣人病情？”剛聽完6瑾之言，太平公主不禁蹙起了柳眉，俏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

    6瑾一臉坦蕩，正色頷道：“對，因為只有先弄清圣人中毒原因，才能相助婉凝娘子脫困，還望四娘能夠直言相告。”

    太平公主笑了笑，笑容中卻有幾分勉強之色：“并非是令月不肯相告，目前圣人雖然已經轉醒，然而依舊臥榻不起，即便是太醫，也還未弄清楚中毒原因。”

    6瑾了頭，略一思忖，便知圣人所中必定是連太醫們也沒有見過之毒，沉默半響，詢問道：“那不知圣人中毒之前，吃過何等東西？”

    這一太平公主倒是聽太醫們過，輕嘆言道：“就是尋常的宮廷御膳。”

    “除此之外，便無其他？”

    “嗯……似乎還有一些強生健體的丹藥。”

    “丹藥？”6瑾眉頭大皺，“四娘是由那些道士術士所練的丹藥。”

    “對，”太平公主了頭，見6瑾面色微沉，思索不止，不禁問道，“怎么，莫非6郎覺得是丹藥有什么問題？”

    6瑾微微頷，臉上的凝重之色更是濃厚了。

    根據他腦海里那段從未來而來的記憶所載，歷史上有許多皇帝都是因為服食丹藥而中毒身亡，如后世穆宗李恒、武宗李炎、宣宗李忱，以及明朝世宗朱厚璁、光宗朱常洛、熹宗朱由校等等，如今高宗竟也吞食了丹藥，這其中會不會有一定關系呢？

    見6瑾久久沉默不語，太平公主開口解釋道：“其實太醫也懷疑過是丹藥的原因，然而那位煉丹術士乃是由正諫大夫明崇儼所推薦而來，在民間更有仙士之稱，太醫們也看過他所煉制的丹藥，完沒有絲毫的問題，圣人中毒因由，應該與丹藥無關。”

    “如此來，太醫院的太醫都認定是御膳出了問題？”6瑾口氣轉冷，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諷刺之色。

    “目前雖還沒找到中毒因由，然而大致認定如此。”太平公主了頭。

    6瑾不置可否地哼了哼，拱手言道：“還請四娘繼續留意后續情況，若有消息，請立即通知我一聲。”

    聽罷如此要求，太平公主大感啼笑皆非，自己可是堂堂公主之身，沒想到在6瑾眼里卻成為打探消息的宮娥，而且對于6瑾的要求，她卻絲毫沒有厭惡拒接之感，反倒有一種能夠替他辦事的欣喜之情，也不知道這是何等原因。

    不及多想，太平公主欣然頭道：“好吧，奴會繼續為6郎你留意一切消息的，不過此番婉凝嫌疑最大，想要助她脫困只怕難于登天了。還望6郎不要干那螳臂擋車之舉。”

    6瑾輕輕頷，心里面早就有了一番定計，言道：“放心吧，我會量力而行的。”

    三更時分，夜色更見茫茫漆黑，料峭春風呼嘯著掠過皇城宮殿群落，彌漫出一股顯然的樹木塵土氣息。

    遠方城樓刁斗聲堪堪落，一條黑色人影飛快翻過了內文學館的圍墻，貼著墻根疾行片時，又如離弦之箭般掠進那片稀疏的松柏林，朝著東北方鬼魅般的前行著。

    此人身材頎長，猶如松柏般昂然挺立，一領黑色夜行服緊緊地裹住了身，只有一對雙目露在了面罩外面，犀利眼神四處巡脧，宛如一只隱藏在黑夜中擇人而噬的猛虎。

    這黑衣人，正是內文學館棋博士6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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