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來，天剛蒙蒙亮，6瑾沉沉地打了一個哈欠，站起來展了展身子，仍是感覺有些疲乏。

    實話，昨夜他睡得一也不好，畢竟這么多舉子同處一院，呼嚕聲當真猶如浪潮般此起彼伏，攪得人須臾不能安寧，睡眠也是時斷時續未能安穩。

    好在今日只剩下了一道雜文，倒也不用花費太多的精力，6瑾決定待會便將這四篇雜文寫完，然后回家蒙頭大睡。

    唐時科舉中的雜文泛指詩歌辭賦，6瑾看了看朝廷的命題，是要求舉子以春夏秋冬四季為題，分別作出對應詩句，另外還加上一篇描寫四季變化的辭賦。

    6瑾腦海中多的是來自于未來的詩歌，應付如此場面自然是輕而易舉，研磨提筆，第一描寫春的詩句已是出現在了宣紙上：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萎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而描寫夏天的詩句，他則寫的是：別院深深夏簟清，石榴開遍透簾明。樹陰滿地日當午，夢覺流鶯時一聲。

    片刻之后，描寫四季的詩歌已是寫完，最后一篇辭賦6瑾又是下筆如神，洋洋灑灑三百字辭藻華麗條清縷析，及至部完成，天色已是大亮了起來。

    望著枕在東方城樓上的旭日，6瑾心情大好，從他的感覺來看，這次科舉的題目算是比較簡單，都是他得心應手之題，特別是那幾篇對于進士科至關重要的策文，他回答得更是符合朝廷大勢所在，斷不會出現怪張狂放的思想。

    眼下離交卷還有四個時辰，6瑾想了想，再沒有如以前那般毫不檢查就進行交卷，而是將昨日所做的一切答題部拿了出來，仔仔細細地對照檢查。

    從信封中抽出帖文，6瑾展開剛剛看得一眼，臉上原輕松悠閑之色頓時僵了僵，一雙虎目陡然瞪大，只覺一股寒涼之感從心底蔓延而生，須臾之間就流遍了身。

    不知何時，宣紙上筆畫優美整整齊齊的字跡已是變了模樣，每個字的筆畫竟是都擠在了一起，6瑾心跳如鼓，將宣紙仔細拿在眼前細觀，才現筆墨都侵染而出，變得團團黑墨幾乎無從辨認。

    特別是那些筆畫較多的字，更是一團黑墨無可辨認，這樣的答題交上去，考官一定會看得不知所云。

    見狀，6瑾心頭又是吃驚，又是疑惑，要知道昨日他明明將墨跡置放風干才裝入信封內，按道理應該不會出現浸墨之事，然而為何帖文竟會浸墨？

    心思急轉間，他又拿起了所作大義、策文的宣紙，挨著瞄得一眼，宣紙上的字跡都浸墨了。

    一時間，6瑾的臉色不出的難看，一張宣紙算是意外勉強得過去，然而這么多宣紙都出現這樣的情況，6瑾便料定絕對不會是他的過錯，而是宣紙或者墨汁存在問題。

    念及今科知貢舉乃是與自己有所過節的許叔牙，6瑾心頭懷疑更甚，會不會是那老兒有心在科舉場上公報私仇，暗地里整治自己？

    心亂如麻的想得半響，6瑾漸漸冷靜了下來，他知道這樣拖延下去也不是辦法，立即站起身來出言道：“來人，舉子6瑾申請重新跟換宣紙和筆墨。”

    一名負責監考的吏員離6瑾不遠，聞言立即走了過來，冷冷言道：“這位舉子，科舉場上自有規定，筆墨紙張均是限量供應，何能再行索要？”

    6瑾冷笑道：“并非是在下想要索要，而是你們提供的筆墨存在問題，你看看我所作的試卷，所有墨汁都浸成了一團，難道如此也不能跟換么？”

    聞言，監考吏員面色一沉，目光掃視了一通6瑾擱在案頭的宣紙，冷冷道：“科舉貢院所有筆墨紙張均是統一采購，其他人用得不是好好的么，何曾只有你出現了問題？不用問也一定是你置放不當，以至于才出現了浸墨之事。”

    6瑾心中怒火翻騰，深深一口鼻息強迫自己保持鎮定，言道：“舉子6瑾，請見知貢舉許侍郎，請閣下代為通傳。”

    吏員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瞪直了眼睛，嘲諷笑道：“許侍郎負責三千余名舉子的監考，何有閑工夫來處理這樣的事？我見你硯臺內還有些墨汁，不如重新抄上一篇，心許還來得及交卷。”罷，冷冷一笑，舉步離開。

    6瑾心知自己必定是遭到了許叔牙的算計，然而現在在科舉場內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一切也只有科舉結束后稟告朝廷知曉。

    不過他相信以許叔牙的慎重，必定會謀劃后路將責任推得一干二凈，到時候他的科舉成績木已成舟無法更改，一切都豈不是晚了？

    想到此處，6瑾又覺為難又覺憤怒，腦海中猶如車輪般飛轉不停，思索著辦法。

    此刻科舉貢院偏廳內，許叔牙正盤坐在羅漢床上悠閑品茗，聽罷楊主簿來6瑾筆墨侵染，答卷字跡部凌亂之后，他立即忍不住開心地大笑了起來。

    瞧見侍郎這般高興，楊主簿也不禁微笑言道：“按照侍郎吩咐，6瑾所用的松煙墨乃是我等特別為其定身制作，即便墨跡干了也會繼續侵入紙張之內，不管字跡再是優美，過得幾時后便成了一團亂麻，饒是他有通天之能，也是無可奈何啊！”

    楊主簿乃是許叔牙的親信，因此許叔牙倒也直言不諱，笑言道：“6瑾乃是天后為之倚重之人，以北門學士之身承擔撰書之職，這次參加科舉考試，不定便是為了響應天后建言設立殿試之舉，前來當作標桿典范的，太子殿下思謀深沉，讓6瑾這般不知不覺中折戟與此，無疑于暗中狠狠地扇了天后一個耳光，也使得天后如意算盤為之落空，當真是妙計。”

    楊主簿盡管官職卑微，然而身為京官，自然對天后與太子之間的明爭暗斗早有耳聞，聽罷許叔牙的話，不由會意地頭，想及自己能夠為太子殿下建立這般重要的功績，心里止不住的陣陣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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