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仲連一直跪坐在旁觀戰不語,見到魏玄同好不容易贏得6瑾一局,他自然明白其中緣故,贊許地看了6瑾一眼,也未破。
即便落敗,6瑾也是滿臉微笑,對著魏玄同拱手言道:“魏相棋藝高,子甘拜下風。”
魏玄同哈哈大笑道:“你我也算旗鼓相當,6待詔不必謙虛。”
6瑾含笑頭,言道:“對了,在下想及一事,正是涉及魏相,還望魏相能夠實言告之。”
魏玄同慷慨揮手道:“6待詔但無妨,老朽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是這樣,在下今次從洛陽前來長安之時,路過弘農無意結識縣令周興,聽周興言及四年前他受上官舉薦,可前去刑部任職,誰料卻因故未能如愿,聽此事乃是由魏相經辦,不知魏相是否還記得此事”
“周興弘農縣令”魏玄同一雙白眉緊緊皺起,顯然正陷入思考當中。
在舉國大事幾乎都決于政事堂的唐代,身為宰相事無巨細,自然牽涉到方方面面,魏玄同露出回憶之色慢慢回想也不足為怪。
不知過了多久,魏玄同雙目猛然一亮,拍著大腿笑道:“周興,記得了,似乎有這么一個人,昔日他是洛陽府河陽縣令,對否”
6瑾頭笑道:“似乎正是如此,周興正因為未能進入刑部耿耿于懷,無意對在下言及此事,在下也記在了心頭,今日無意得見魏相,故此好奇詢問。”
“原來如此。”魏玄同卻是沉重一嘆,言道,“此事來,老朽認為當時的確是對周興頗為不公也。”
罷一句,魏玄同清晰講述道:“上年二年,老朽擔任吏部侍郎,主管吏部事務,其時朝廷選官尤為重用世家門閥子弟,老朽深覺弊端,于是上書圣人選官不能以出身論高低,而是該因才選官。圣人聽罷也深以為然,并下詔在貧寒官吏中遴選人才,而河陽縣令周興,也是在這個時候進入了圣人的視線。”
及至聽到這里,6瑾頗為驚奇地問道:“哦周興之才竟連圣人也有所耳聞”
魏玄同肯定地頭,言道:“周興精通律法,斷案入神,當時刑部正缺人才,圣人便準備提拔他前去刑部任職,周興聽后覺得很有把握,就去長安里等待正式任命的消息,沒想到卻遭到不少朝臣的反對,理由是他乃流外官出身。”
言罷,魏玄同嘆息道:“6博士身在官場,想必也知道官場規矩,歷來官場入仕有三種方法,一為門蔭,二為科舉,三為流外,這流外官便是指不通過科舉考試,從基層胥吏中選拔品官,在官場當中,流外官也是最被人看不起的,而且就實而言,流外官多位下品官吏,拔擢提升當真是非常困難。”
“當時老朽雖然已經將周興的名字報了上去,然就因為他沒有參加科舉,因此圣人便沒有提拔他,而是將之擱下不用。周興就一直呆在長安等待消息,見許久沒有動靜,時常前來政事堂苦等哀求,眾丞相為了保守朝廷選官秘密,此等事情自然秘而不宣,不管周興如何懇求都不透露只字片語,唯有老朽看他可憐,便讓他早早離開長安返回河陽,起來老朽也是無可奈何啊”
及至聽完魏玄同的一通講述,6瑾這才明白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原來魏玄同就任吏部侍郎也算盡職盡責,想提拔
如周興這般的人才,卻因遭到其他官吏強烈反對才無奈作罷,想及周興竟還是魏玄同暗中陷害,6瑾便覺得這周興實在是過于肚雞腸了。
心念閃爍間,6瑾笑道:“原來此事竟是如此,待到返回洛陽之時,我便將魏相之話帶給周明府知曉。”
魏玄同欣然頭,表示同意。
魏玄同離開之后,時間快到申時,整個棋室就只剩下了6瑾和司馬仲連兩人。
司馬仲連親自替6瑾斟滿了一盞熱茶,笑語問道:“七郎此番前來,莫非是有什么事情須得老朽幫忙你我是忘年之交,但無妨便是。”
6瑾頭,抽出一直撇在腰間的畫卷,遞給司馬仲連言道:“司馬館主先看看是否認識此人”
司馬仲連含笑接過,枯長的手指輕輕展開畫卷,老眼剛瞄得一眼,整個人如遭雷噬般陡然呆住了,恍若燙手山芋般,將畫卷飛快地扔在了棋枰上面。
見到司馬仲連如此模樣,6瑾絲毫不足為怪,畢竟這樣的神情昨天他已是在翰林院中見到了多次,此際正容一禮,再次問道:“敢問館主可否認識畫中人”
司馬仲連老臉慘白,神情僵硬,額頭上冒出了細汗,過得半響方才回過神來,正色言道:“七郎,你先回答我,你從何處找來的這幅畫卷”
6瑾略一遲疑,言道:“天后寢宮。”
“天后寢宮當真是天后寢宮”司馬仲連渾身冰涼,嗓音也是顫抖不止了。
6瑾默默然地頭,言道:“司馬館主,此人對我十分重要,我前來長安的目的,也是想要尋找他,如果館主知曉,還請實言相告。”
司馬仲連艱難地咽了咽唾沫,老年上露出了猶豫不決的神情,終于他咬咬牙下定了決心,霍然起身行至房門處打開房門,走到外面一通打量確定沒人偷聽后,又關上門來重新落座,低語言道:“七郎,此人乃是翰林院禁忌也”
雖然6瑾已經隱隱約約猜到這個可能,然而此際聽司馬仲連親口來,也忍不住感到驚訝莫名,言道:“不知是何禁忌”
司馬仲連喟然一嘆,壓低聲音道:“此人俗家姓名叫什么老朽不知,然而在翰林院當中,他卻有著一個響當當的名字玉懷道人。而這個名字,整個翰林院無人敢提。”
“玉懷道人”6瑾陡然一聲驚呼,瞬間記得了昔日在翰林院書閣中查探阿爺下落時,曾多次在典籍中看到玉懷道人之名,謝懷玉、玉懷道人,兩者名稱只不過是顛倒而已,為何當時自己卻渾然未覺,以至于錯過了如此重要線索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太大意了。
聽他這般大聲,司馬仲連驚得臉色大變,連連搖手道:“七郎聲一些,若被外人聽見我們妄議此人,不定會惹來天大的麻煩。”
6瑾急忙頷,頗為緊張地問道:“館主還沒有告訴我,這玉懷道人究竟犯了何事為什么你們竟是談虎色變”
司馬仲連老臉上的溝壑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用幾乎微不可聞的嗓音低語道:“相傳此人,乃是天后的面,誰人膽敢言及”
“什么”6瑾聞言如同冬雷擊,耳畔轟轟然一陣作響,已是驚訝得拍案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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