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陸瑾一席冗長的話語,武后罕見露出了一絲深思之色。uukla
不知過了多久,她原皺著的眉頭這才松泛開來,頷首嘆息道:“陸卿,你的不錯,朕的確是太過依賴科舉制度,此法卻是治標不治,要想打破魏晉以來世家門閥壟斷士族的痼疾,還須另尋他法啊!你我君臣也是任重道遠!”
待出了上陽宮,陸瑾的心頭依舊是非常的沉重。
自大唐開國以來,一直不遺余力的打擊世族政治,太宗與當今圣人更是先后修撰與,打壓門閥世家。
但是從結(jié)果來看,卻是收效甚微,朝廷以來世家子弟治國的情況并沒有得到根的改變。
而這些世家傳承千年,根深蒂固,彼此之間更是相互通婚,休戚與共,結(jié)成了一股不容朝廷忽視的力量,即便王朝更替不休,世家門閥也是如泰山一般巍然不動,絲毫不受影響。
世家子弟更是在朝堂上互為朋黨,黨同伐異,可謂不折不扣的政治毒瘤,即便是君王,有時候也無奈受到了世家政治的左右。
當今天后重視科舉打擊世家可謂十分難得,也可看出她而又深邃的政治遠見,天后若是能為男子,其才只怕也只有秦皇漢武能夠與之比擬,相比之下,當今圣人和太子李顯實在太過平凡了。
想到這里,陸瑾郁郁一嘆,目光投向浩蕩東流的洛水,怔怔然矗立站在河畔發(fā)呆直至暮鼓聲響起,方才離開。
※※※
初冬十月,天子車駕徐徐開出了洛陽東門,迎著凌冽的寒風朝著嵩山而去。
天皇天后今次離開東都,自然是為了在嵩山舉行的封禪大典,陪同二圣前去的,除了朝廷重臣、后宮嬪妃之外,太子李顯、豫王李旦、太平公主等子女亦是同路。
太平公主原有些不舍陸俊彥,想將他帶上一道前去嵩山,然而念及路途車馬顛簸,食宿不定,在陸瑾的勸下,也只能無奈放棄了,就將陸俊彥留在了公主府中。
嵩山位于洛陽城東南百里開外,車駕三日便到,君臣都入住在了嵩山腳下的奉天宮之內(nèi)。
三日之后乃是黃道吉日,更難得的是這一天暖陽高照,天氣清朗,正是絕佳的封禪之機。
白發(fā)蒼蒼的高宗頭戴無旒天子冕冠,身穿黑羔皮制成的玄裘,下著蔽漆隨裳,玉勾革帶上掛著一柄鹿盧玉具劍,大袖飄飄的緩步行來,威武肅穆得當真如同天神一般。
而天后武媚也是不甘示弱,頭梳兩博鬢,鬢上罩著金光閃閃的飛鳳金冠,絲毫不見老態(tài)的嬌軀上穿首飾花十二樹之袆衣,素紗中單,蔽膝大帶,白玉雙佩系在腰間,恰如九天玄女下凡塵一般。
二圣分道而行,高宗步上高高的嵩山,筑土為壇舉行祭天大典,報天之功,這便是封禪的“封”。
而武后則帶領(lǐng)著后宮嬪妃,前去嵩山內(nèi)的一座山上辟場祭地,報地之功,這便是封禪的“禪”。
兩者合起來便組成了封禪大殿。
原封禪兩次典禮均該由天子才能主持的,只是麟德二年高宗封禪泰山,亦是由武后主持的“禪”禮,故而這次依舊等同于往昔,大臣們雖然嘀嘀咕咕暗道于理不合,然也是見怪不怪了。
封禪結(jié)束,高宗下詔封賞群臣,文武官三品以上賜爵一等,四品以下賜爵兩等,于是乎君臣盡皆歡喜,連呼二圣萬歲。
大典之后,一場鵝毛大雪忽地從天而降,冰封住了道路。
高宗龍體欠佳,不想風雪趕路,亦準備在這奉天宮住上一些時日,是故,詔太子李顯為監(jiān)國太子,以宰相裴炎、劉景先、郭正一兼東宮平章事,返回洛陽主持國政。
同時,因東~突厥酋長阿史那骨篤祿成勢,擾亂大唐邊境,高宗詔封蘭州都督、右武衛(wèi)將軍程務(wù)挺為單于道經(jīng)略大使,率軍討伐東~突厥叛亂。
原陸瑾與太平公主亦是想隨李顯一并返回洛陽城,然而沒想到高宗卻是突然病倒在榻,太平公主掛念父皇的龍體,也只能暫時擱下了對孩子的思念,每日親自照料高宗,略盡孝道。
進入十一月,山川冰封,大地雪飄,氣溫也是驟冷。
身在奉天宮的高宗身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竟隱隱有龍馭上賓之象。
武后見此自然大急,連忙召集各路名醫(yī)為高宗診治,然而藥吃了無數(shù),方法試了無數(shù),卻依舊不得好轉(zhuǎn)。
太平公主每日照料高宗,自然對高宗重病中的痛苦模樣感同深受,接連數(shù)日都是暗暗垂淚不止。
陸瑾見狀,心內(nèi)也是渾然不是滋味。
起來,他盡管對高宗沒有多少敬佩之心,但是卻感謝高宗長期以來對他的關(guān)懷幫助,別的不多,若非高宗就對他十分欣賞,否者即便是武后相求,高宗也不可能將太平公主下嫁給他。
況且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高宗只要一逝,在李顯嬴弱不堪,武后蠢蠢欲動的情況下,朝局只怕又會風云激變,大唐又將陷入風云急轉(zhuǎn)之秋了。
十一月十八日這一天,高宗高燒高熱昏睡了整整半日,起來竟是雙目不能實物,幾名白發(fā)蒼蒼的老太醫(yī)心驚膽戰(zhàn)的診治了數(shù)個時辰,依舊絲毫不起作用。
見到歷來堅強果敢的武后茫然無措,太平公主流淚不止,站在一旁的陸瑾再也忍不住了,拱手出言道:“天后,當此之時,應(yīng)早作準備為妥。”
武后立即醒悟了陸瑾所言的準備為何,下詔即令監(jiān)國太子李顯以及政事堂諸相趕來奉天宮,同時,嚴令右羽林軍將軍張虔勖率禁軍嚴守奉天宮,加強戒備。
一連竄命令下達,殿內(nèi)的氣氛稍安。
便在這時,一名御醫(yī)走上前來,用不甚流利的漢話拱手稟告道:“天后,臣秦鶴鳴有一法,可治圣人之疾。”
陸瑾抬目望去,這才發(fā)覺此人高鼻深目,皮膚白皙,臉上生滿了點點雀斑,看似不像漢人。
一問周邊御醫(yī)才得知,這秦鶴鳴并非中土人士,乃是來自遙遠西陲大秦國的景教徒,而他的秦姓正是來自大秦的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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