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夜知道小七正試圖入侵控制整個地下基地的內部網絡與控制系統。
相比起以往三五分鐘最多十分鐘就能完成的簡單工作，這一次入侵任務顯然難度很大，小七悄無聲息的的忙碌著沒有絲毫停頓，直到墨夜的參觀進入尾聲依然沒有回應。
“小七。”
墨夜嘗試呼喚，她不確定小七是不是遇到了危險，類似的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過于安靜的小七總是讓人不能放心。
作為啟明星重要據點的主控智腦哪怕就是等級比小七高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是奧斯維德遺族，天知道他們手上還掌握著什么祖輩留下的什么好東西。
墨夜摸了摸略微發燙的手腕，沒有得到小七的回應，只能暫時現將懸著的心放下繼續耐心等待。
組長還在繼續交待，
“這后面是最大的污染池，也是垃圾場，大部分無法處理且最危險的廢料都聚集在這里面，記住，千萬絕對不能在沒有佩戴頭盔或是氧氣供應的時候進入，不允許在任何時間在沒有同伴的時候單獨進入，更不允許在非工作時間進入，這是最危險的污染處理池，這里的危險程度足以讓你將自己交待這兒連尸體也找不著，聽懂了嗎？”
“聽...聽懂了。”幾人陸陸續續小聲應道，尚未完全消化組長的警告。
這哪里是上崗前參觀，這分明就是上崗前恐嚇。
“很好，現在開始正式工作，別想著還能拖到明天，你們需要做的工作就是維護污染池的良好運轉，確保所有廢料的準確投入，簡單來說我們是什么都做的廢料污染處理雜工，運輸，疏通，粉碎，排污等等等全部歸我們部門管。”
“這是閘門，記住，平時別動，閘門打開的時候多余的廢料會進入粉碎機，這些渣滓會被深埋到地底，那邊就是粉碎機，我記得有兩個傻子在工作的時候開小差掉進去了，你們猜猜怎么著了？”
不等人回答組長繼續說道“他們和這些廢料一樣被處理了，沒有人會同情你們，他們連一個想要的追悼會也沒有撈到，沒人認識他們的家人，所以也沒人知道他們的家人是不是得到了撫恤金，大概是有吧。”
這個組長是墨夜見過最喪的人，這個人從最初見面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讓人開心的話。
“當然，他們可能根本沒有家人。”
“這個人是特意來恐嚇這些新工作人員的吧，這時候不止是那兩個年輕人，剩下三個年長的工作人員同樣陷入苦悶之中。”
一個人不開心怎么行，當然是大家一起不開心啊！
這位組長可謂深諳此道，喪的很有傳播力量。
站在敵對立場，墨夜為啟明星地下基地有這樣的員工而感到真實的高興。
挺好的。
墨夜的視線落到其中一個廢料蓄積池，這里的廢料與其他坑洞不同，這里的廢料會先處理成液體。這些翻滾的五顏六色濃稠顏料一樣的東西冒著泡泡。
這是肉眼就能看見的危險。
腐蝕性極強的液體向上翻滾的同時濺起星星點點的彩色顆粒。
“高溫和高腐蝕性，你們最好注意，這里也不能掉進去，防護服能堅持的時間不會超過三秒。”
除了維護這里的機械如常運轉，他們還需要負責在每天早上輸送廢料。
有時候輸送管道會堵塞，這時候也需要他們去疏通，那是他們日常最容易碰上危險的地方。
正說著，他們腰間的警報器響了起來。
“四號管道有堵塞，你們現在跟著我，我給你演示一遍，免得你們一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還怪我。”
墨夜跟在隊伍最后。
防毒面具隔絕了所有刺激性氣味。
管道里充斥著被粉碎成小塊的廢料，這些不值錢的東西產生大量污染物。
找到堵塞部位。
組長取出工具，“把這個東西放在管道上。”
儀器打開，嗡嗡嗡的輕微晃動，很快原本停滯的管道重新通暢。
“今天只是小堵，這樣就可以了，可若是碰上嚴重堵塞，我們可能會需要進入管道內部作業，那可就是考驗你們技術水平和運氣的時候了。不過你們放心那樣的事情你們在這里工作期間能遇上三五次已經算頻繁，大部分第一次遇上的時候就完蛋了。”
墨夜看著排出的廢物，最終流入污染處理池。
墨夜正打算探出精神力看一看這些污染液體最終排放的位置，忽然之間警報響起。
這一次不是管道輸送的問題而是另一層的生產車間。
“怎么了？”
被組長嚇的一驚一乍的年輕人猛地抬頭，下意識向后縮。
組長擺擺手“沒事，那邊不歸我們管，你們就別瞎操心了。”
話是這么說，可是聽見警報聲，組長還是小聲嘟囔了兩下“真倒霉。”
“生產車間發生意外事故的可能性比我們小多了，不知道你們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居然剛來就碰上一起。”
“有人死了？”
“不一定，不過聽警報這陣仗，也許被卷進機器設備中，多半沒命，你們還是別瞎操心別人的命，管好你們自己吧。”
這里看上去聽起來都實在不像是一個建造美好和諧新世界的后方基地，更像是資本家壓榨勞動力的罪惡工廠。
墨夜心里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啟明星也就名字聽起來積極向上。
這個組長明顯在這兒干了很長時間，知道的比其他員工更多。
“年紀輕輕的那么多賺錢的地方不去，要來這兒，五年十年的長約簽訂后可就被鎖住了，現在后悔也來不及。”
“組長那你怎么不走？”
“混口飯吃，好死不如賴活著唄。”對于這個話題組長顯然不想多聊。
這似乎是話里有話，也許組長已經知道離開之后很可能會沒命。
這也許是一個突破口。
墨夜并沒有太多時間，一旦索思特那邊的消息傳遞到這里，這個基地被啟明星立即放棄并選擇摧毀礦區同歸于盡到底可能性極高。
墨夜需要趕在這之前把這個地方處理干凈。
目前墨夜還不能肯定這里是不是有飼養蟲族，礦區里又還有多少人是被滲透的臥底。
倒數計時仿佛懸掛在墨夜脖子上的繩子，隨著滴答滴的響聲越來越緊。
小七還是沒有消息。
“好了，現在確定安全警報解除，你們可以開始工作了，都給我小心一點，我不希望明天又來一次一模一樣的迎新巡游。”
新來的工人被嚇壞了，繃緊身體高度緊張，就連走路也格外小心就怕碰到什么不該碰的地方。
這時組長將所有人帶去各自的工作崗位。
“你們現在開始按照各自的分區檢查，別想著偷懶。”
檢查不同區塊的管道是每天的基礎工作，要保證大量排污處理不會堵塞，反滲或是溢出，還要維護這里的機器正常。
墨夜和另一個人兩人一組去檢查管道。
手里拿著剛剛領到的工作一起，一個看起來像是臉部按摩儀的金屬球狀物。
兩人順著二號管道仔細的排查。
“你也是新來的嗎，我前天才到這兒，聽說工資很高才自愿到排污組，沒想到組長說的那么嚇人，有點后悔，差點忘了我叫馬特，你呢？”
墨夜沒怎么回答，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這人卻好似全然不在意，繼續絮絮叨叨的說著。
大概是對新工作的緊張和擔憂，他一直說個不停。
“真的有組長說的那么嚇人嗎，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我一口氣簽了十年長約，想著干完十年我就能帶著存款回家，再說這也是為星盟為人類做貢獻，不止是我，還有我的族人都覺得這是于己于人都是好事......”
“你的族人？”
“嗯，我們是卡爾特星人，那地方靠近衛蘭帝國，因為戰爭爆發幾乎成了一片廢墟，每天都有戰機在天上盤旋，偶爾還會有蟲族出現，沒人敢留在那兒，我們運氣好逃到了難民營地，可是難民要獲得合法居民身份非常不容易，不過我們族人運氣好，遇到了維坦利亞自由聯邦難民招募計劃，我們是經過培訓后被送到這兒來的。”
說到這兒馬特的心情似乎平緩也放松了許多，“其實也沒什么好后悔的，雖然聽起來有些嚇人，可總比在戰亂星球居無定所的好，還與那么高的工資，等出去之后我們就能獲得正式的公民身份不用再繼續東躲西藏。”
難民，居然是難民。
墨夜有一種醍醐頓開的感覺，還有比難民更方便更容易不被察覺的勞動力嗎？
通過維坦利亞自由聯邦的難民安置計劃這樣的正規渠道招募工人，只需要在人員登記記錄的時候做一點手腳就能將這些工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通過合法渠道送到這顆星球上。
至于來的到底是十萬人還是一萬人，以登記名單作準，并不會有人能夠察覺，難民的打量涌入給星盟各國造成極大壓力，星盟各國都想著盡可能的減少難民進入，難民人數減少不會讓他們起疑心甚至還會開心也不一定。
內應可以通過各種手段掩蓋，只要配合的好就行。
法神在上，啟明星的主事者們也許都是瘋子，可也是極為聰明的瘋子。
不僅是難民，還有特別貧困星球，被迫去混亂星域的人，這些人都有同樣的特征，走投無路。
將他們聚集在一起，不僅是勞動力，同時還能通過長時間的接觸洗腦教育從中選取適合加入啟明星的人，再通過變換身份的方法將他們送去星盟各國不同星球。
這樣的行為絕不是近期才剛剛開始，恐怕早已經實施多年，可以想象在星盟各個星球有多少這樣的啟明星成員。
他們中絕大部分恐怕連啟明星是什么組織都不知道，也許根本沒聽過這個單詞，可是這并不會影響他們對資助者的感謝，并貢獻忠誠。
墨夜也不知道若真是如此，比起直接加入啟明星組織哪一種更可怕。
在星盟各個角落的某些人正為啟明星做事提供幫助而不自知，想想就讓墨夜背脊一陣發冷。
“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話太多了，我一緊張就話多......”
“沒事。”
墨夜問道，“你的族人都在這兒工作？”
“是的，全族，我們真是幸運，他們不用在這個危險的地方，也許在其他工作車間。”馬特忽然停了下來，“差點忘了，也不是全族，戴森大哥和其他人被分配去了另一個地方，也許要很久不能見面，不過合約上寫明可以視訊通話，雖然不能登錄星網但是每年能夠通話確認他們都好已經很好了，不是嗎?”
“謝謝。”
馬特受寵若驚，“為什么，你不嫌棄我話多就好。”
“我欣賞話多的人。”尤其是會在無意間透露出重要情報的人，“你做的很好。”
防毒面具遮住了馬特疑惑又質樸害羞的臉。
馬特的話里透露出一個可能非常重要的情報，他的另一部分族人很可能被帶去了另一個啟明星據點。
一年可以有一次通話顯然是為了安撫工人，同時也為了掩蓋他們將人從星盟社會體系抹去正式身份這件事。
這些人在這里工作的這段時間實際上相當于星盟的幽靈人口，存在卻又并不真的存在于星盟正式的社會體系中。
“你說的話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馬特不太明白，但是被真誠的感謝讓他高興之余表現的有些手足無措，于是說道“你的家人都不在這兒嗎？”
墨夜點點頭，“我是孤兒沒有家人。”這個偽裝身份是一個賭徒，為了躲債順便混口飯吃賺點賭資才來的這兒。
“抱歉，其實我也沒有家人，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在戰爭中走散，一直沒有找到他們的尸體我相信他們還活在其他某個地方，還好我還有族人，希望他們都能好好活著。”
所謂失蹤不過只是給自己一個念想，誰知道呢，也許十年三十年之后還有機會碰面，真的只是失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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