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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謀 正文 第323章 出發(fā)(二)

作者/三嘆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一個青年人,最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紀(jì),卻總是被禁錮在這方寸之地,還要寄人籬下,朱攸寧覺得若是自己攤上這樣的境地,恐怕心態(tài)也會崩的。如李拓北這般還一直勤學(xué)武藝,人也沒有長歪,已經(jīng)非常難得了。

    她不想惹得李拓北更加不快,轉(zhuǎn)移話題道:“北哥這會子來,難道是為了蹭飯?”

    李拓北一愣,笑道:“就是來蹭飯的,怎么,不歡迎?”

    “當(dāng)然歡迎,哪里敢嫌你吃的多啊。”朱攸寧一縮脖子,修長手指掩口,一副懊悔自己說走嘴的模樣。

    幾人都被她逗的哈哈大笑,李拓北笑的更加暢快了,抬起手想如她小時候那樣去摸摸她的頭,到底還是將手放下了。

    閑聊片刻,佛八爺便先告辭離開。

    李拓北看了看時辰,嘆道:“我也該走了。”

    朱攸寧道:“馬上要吃飯了,你急著走做什么?”

    “不是嫌我吃的多么。”李拓北咧著嘴笑。

    朱攸寧失笑道:“好了,不與你玩笑。我快出門了,咱們一起吃頓飯不好么?”

    李拓北嘆息道:“當(dāng)然是好的,只不過此處不比你們住在外頭,大家一起吃飯熱鬧歸熱鬧,叫人看到我長久留在內(nèi)宅,對你的名聲不好。你若是覺得沒留成我的飯不落忍,就送送我吧,畢竟這一別,咱們怕是又個把月見不到。”

    朱攸寧被他提醒,想起回朱家后毫無歸屬感的環(huán)境,其實也有些悵然。披上斗篷,戴上暖帽,朱攸寧與李拓北并肩走出葳蕤軒,在大門外空曠無人處停住腳步。

    李拓北低頭看著朱攸寧,目光中滿是擔(dān)憂,“你是不是打算去燕瀾清那了?”

    “嗯,我答應(yīng)了籌措銀兩幫著他治理水患,先前因為一些原因,調(diào)動了他的銀子還沒還,這次打算親自去一趟商水。”

    “預(yù)計去多久?”

    朱攸寧將計劃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算了算,“少說也要出去半年,多則一年了。”

    李拓北嘆息時呵出一片白氣,氤氳了他的面容。

    他轉(zhuǎn)身向外走去:“有時候我真羨慕你,雖然是個女兒家,卻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話題一轉(zhuǎn),又道,“這次你要帶著佛八去?”

    “是啊,要帶著佛八和竇婉婉。其余的護衛(wèi)也會帶上,途中我們都會小心,北哥你不用擔(dān)心。”

    “嗯。佛八可比飛龍湯和佛跳墻厲害的多了。有他跟著你我也能放心。”李拓北終究還是沒忍住,大手摸了一把她的頭,“下次再見面,小九妹妹都要成大姑娘了。也不知道你家里人……”

    后半截話,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朱攸寧不明所以的眨眨眼,“我才十六,還小呢。”

    李拓北笑了笑,并未就此事多言,以朱攸寧的倔強和固執(zhí),若是打定主意,他就算說破了嘴也勸不住,何況她本來就與尋常的大家閨秀不一樣。

    李拓北笑道:“這次你也帶著鴻哥兒出去散散心吧,我看他對你非常依賴,你不在,他膩味的很,男兒總是圈在一處總歸不好,帶他去商水見識一番民間疾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力氣大,體質(zhì)也特殊,又跟著我學(xué)了不少拳腳功夫,跟在你身邊兒,我也能更放心,那到底是自家人……至于家里,你不用惦念,還有我照看著呢。”

    朱攸寧聽的百味陳雜,她知道,李拓北比誰都希望走出這個“圈”出去看看,他自己不能夠,便為十六爭取機會。

    怎么就這么心酸呢。

    “北哥,你……”朱攸寧沖動之下,差點將疑問問出口。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被她忍住了,“你在家中也好生保重,學(xué)堂里也沒什么意思,沒必要總縣學(xué)里去,你若閑了,可以去我爹的養(yǎng)濟堂走走,看看我爹在那里教導(dǎo)孩子,也挺有趣的。”

    “知道啦。”李拓北露齒一笑,麥色的皮膚顯得他整齊的牙齒白的晃眼。

    “得了,我這就走了,讓你家那些多事的人瞧見了背后議論你。”李拓北擺擺手,往外走了兩步,又轉(zhuǎn)回身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塞給朱攸寧,“給你吃的,驢肉餡兒餅。城南新開的鋪子,我猜你還沒吃過呢。”

    丟下一句,便轉(zhuǎn)身大步走了。

    朱攸寧將油紙包打開,里面兩個散著肉香和焦香味兒的薄餅冒著熱氣,咬一口,外酥里嫩,汁水豐富的鹵肉咸鮮適中,霸道的香味席卷了口腔,讓她忍不住瞇著眼又咬了一口。

    好吃。

    心里暖暖的,也有些心酸。

    她雖然不懂李拓北為何會被禁錮在這里,可她一直努力奮斗,強大自己,除了給父母家人和恩師做后盾之外,如今又可以加上一條。

    只有她強大起來,才能保護所有想保護的人。到時或許李拓北就可以不用如此顧忌,被圈在一個地方不得動彈了吧?

    如此一來,災(zāi)區(qū)之行勢在必行。

    朱攸寧一邊咬著餡兒餅一邊往院子里走,見了十六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就分了他一個。

    十六兩口就吃完了。

    “妹妹,你真的又要走嗎?”

    “是啊。”將油紙卷起來,笑著道:“回頭我與爹商議,帶著你一起去。”

    “真噠?”十六兩眼發(fā)光,原地轉(zhuǎn)了兩圈。

    見他如此孩子氣的表現(xiàn),朱攸寧噗嗤笑了,點頭道:“當(dāng)然是真的了,不過我去的地方是災(zāi)區(qū),我又有正事要辦,到時恐怕要吃苦。”

    “我不怕,只要妹妹肯帶著我去就行!”

    “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我去與爹商議。”

    十六開心的歡呼,樂得像是吃到糖的孩子。

    然而朱華廷真的完全放心朱攸寧出去嗎?

    朱攸寧與朱華廷談了一個多時辰,將此番出去要做的事,以及做事的利弊都說了,又將自己得到的災(zāi)區(qū)以及附近城鎮(zhèn)的現(xiàn)狀與朱華廷分析了一遍。

    “爹,這個局我已經(jīng)布了一年。之前所做的一切,為的其實都是能走下一步棋,我并不單純是為了幫襯仁義伯,我想做的是緩解黃河沿岸的危機,趁勢將我的生意再壯大一番。”

    朱華廷憂慮的道:“福丫兒,你的生意至此已經(jīng)不小了。外頭人,只要是杭州府的,不論是平民百姓還是坐商行商,提起長安錢莊簡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如今大家又都知道了長安錢莊的東家是你,恐怕多有多少人都在背后夸贊你呢。你已經(jīng)超過了許多的大家閨秀,甚至不輸給男子,咱們就在杭州府內(nèi)好好的做生意不好嗎?為何又要去冒風(fēng)險?”

    朱攸寧唇角微揚,笑著搖搖頭:“爹,您覺得我是為了名利?”

    朱華廷被問的語塞。

    他的女兒他還能不了解?從一開始,朱攸寧做這個生意為的就是讓自己家人過的像個人樣。她從來不是為了自己。

    “爹,‘落后就要挨打’,有時候不是我自己想變成什么樣,而是現(xiàn)實會推著我,讓我變成什么樣。我的背后站著太多的人,所以我必須要站得穩(wěn)。現(xiàn)在我已在天子處掛了名,已是沒有退路了。”

    朱華廷望著如花似玉的女兒,這般花朵一樣的年紀(jì),卻要被迫拋頭露面,做那么多男人都未必做得到的事。

    總歸,做了他的兒女,都是倒霉的。

    朱華廷幽幽嘆息了一聲,“福丫兒,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雖然有時候爹對你做的事情并不太懂,但是爹知道你做的一定是好事。趁著年輕,趁著有能力,想做什么就去做,別留下遺憾。”

    “爹。”朱攸寧動容喚了一聲,笑意漸漸爬上面頰,重重的點頭,“爹,您放心吧,我會保證自己的安全,也絕不會做壞事的。”

    “爹知道。”

    她臉頰上的小梨渦很可愛,朱華廷抬手不客氣的掐了掐。

    父女二人達成共識,說服白氏的事自然是朱華廷親自去做。

    朱華廷對付白氏已經(jīng)有一套了,朱攸寧次日見到白氏時,白氏對她即將出門的事已經(jīng)認(rèn)同,還仔細(xì)的幫她收拾行李,安排出行時一應(yīng)用品,還將開春后的衣裳都給她預(yù)備了一并帶上,又準(zhǔn)備了許多土儀,要捎帶給燕綏的。

    盛天三十年正月十八,朱攸寧帶上竇婉婉、百靈、畫眉,以及十六和佛八爺,與蔡遠杰一并去開具了路引,一行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富陽,直往開封府方向而去。

    因天氣寒冷,今年的水量充沛,路上并不十分好走。雖然一直都在趕路,速度還是被拖慢了許多。

    朱攸寧倒也不急,到達杭州后便給燕綏去了信,走到金陵時便得了回信,得知如今燕綏已去了臨近黃河沿岸一處名叫孟鎮(zhèn)的地方坐鎮(zhèn)搶修堤壩,預(yù)備抗擊春汛。

    朱攸寧在回信之中仔細(xì)詢問了燕綏當(dāng)初與天子商定,到底有那些地區(qū)是他所管轄,下轄的情況現(xiàn)在又是怎樣。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觀察著,朱攸寧一行到達宿州時,便收到了一封厚厚的回信。

    燕綏在信中,將他過去一年在所轄幾個城鎮(zhèn)治水的經(jīng)歷,以及到底為了什么落到如此地步的緣由都說明了。

    原來,燕綏去歲剛一到達開封府,便與黃河沿岸幾個城鎮(zhèn)的官員打好了關(guān)系。

    世人都瞧不起商人,可誰又看不上真金白銀?除了少部分人,例如表面是燕綏好友,實際背地里與天子合伙陰了他的沈莫。大多數(shù)人都肯收他的好處。

    他原本計劃,使了銀子,去歲收上來的稅糧和稅銀至少會到手中一部分,加上他原有的,足可以支撐去歲的工程。

    然而,那些官員,收了他的好處,卻沒有辦實事!

    到了真正涉及到利益時,他們一毛不拔,將所有稅收照舊如往年一般層層扒皮。

    燕綏不忿,去找那些人理論,可人家卻說:

    “往年的稅收就是如此,難道沒見冊子上寫的都是五兩銀么?”

    還找了一籮筐的借口,什么曾經(jīng)與本地商戶借了很多銀子,要用這筆銀子歸還。

    更有皮厚的,還拉著燕綏的手說:“往后的花用,還要多依仗仁義伯。仁義伯真是太仁義了!天子果真知人善用!”

    這些官員就像一個個水蛭,不將百姓的血吸光了不算完,將稅收稅糧中飽私囊,然后賬目上按照往年胡亂謄抄應(yīng)付上頭,反正什么錯誤都可以往黃河泛濫上推。

    燕綏早知道其中的貓膩,才會主動出面承擔(dān)這些地區(qū)的治水事宜,換來了這些地區(qū)的稅收作為回報。

    然而他的算盤落空了。

    去年的稅收他只拿到五兩銀子,手下卻雇傭了十萬勞力在黃河沿岸修建堤壩,疏通河道。

    養(yǎng)活這十萬勞力,總要發(fā)工錢。

    這些銀子,都是從燕綏的腰包里出。

    更甚者,因為黃河沿岸的幾個鄉(xiāng)鎮(zhèn)人口密集,就連當(dāng)?shù)氐奈飪r都被一些黑心的商人哄抬了兩三倍,燕綏給的工錢若少了,那些勞力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他就只能隨著物價漲工錢。

    所以,偌大一個富豪,到最后才會被掏空,“窮的”只剩下三十萬兩白銀,還要寫信跟朱攸寧求救。

    朱攸寧將那封回信仔細(xì)看了三四遍,將其中的地名,以及當(dāng)?shù)氐纳虘糇龇ê臀飪r都記在心里,這才將信紙收起,提筆回信,告訴燕綏自己一行人路途上的一些見聞。

    馬車在宿州停留一天。

    朱攸寧照舊換上男裝,帶著一行人在集市上逛,她畢竟是個生意人,有機會在外考察,增長見識,她是一定會把握住的。

    集市上走了一圈,眾人停步在一家布匹鋪子門前。

    那布匹鋪子正對街上放了木質(zhì)柜臺,油漆都已經(jīng)斑駁了,上頭擺放著各色的布匹,掌柜坐在柜臺后,正招呼生意。

    這都不稀奇。

    稀奇的是,那些布,不管什么花色,不管貴賤,不管多少,所有的標(biāo)價都是一貫寶鈔。

    要知道,在金銀銅錢不允許流通,只許寶鈔交易之后,寶鈔就越來越不值錢了。到后來,生意人寧可以物易物也不愿意用寶鈔的。

    “這就奇怪了。”朱攸寧好奇的帶著人繼續(xù)逛,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不只這一家鋪子,幾乎所有的生意,不論賣的是什么,都是明碼標(biāo)價,一貫寶鈔。

    這一貫寶鈔買不買得到一個驢肉餡兒餅啊?

    “蔡大掌柜,去打聽打聽怎么回事。”朱攸寧攏著暖袖,好奇的眼睛晶亮。

    蔡遠杰立即點頭,帶著人去“買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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