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轉(zhuǎn)暗。
這個世界的太陽并不會落山。它不是一顆依靠著核聚變產(chǎn)生無窮能量的恒星,也不存在行星環(huán)繞著恒星旋轉(zhuǎn)的宇宙觀。它是一個位面縫隙,一條不那么暢通的通道,一個并未完開啟的時空隧洞,從另外一個不知名的,充滿了狂暴能量的世界引入了光和熱。
今天天空陰沉了一天,但沒有下雨。直到現(xiàn)在,也就是黃昏之際,天空才一的轉(zhuǎn)為明朗。太陽至少在此刻,從厚厚的云層后面露了半張臉。
淡紅色的光芒浸染了整個天地,鋼筋混凝土的城市(雖然陸五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鋼筋混凝土,但是至少很像)也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紅色,宛如被淡淡的血色所浸染。
其實這才是這座城市真正的顏色吧。因為這里只不過是一座被廢棄的城市,而城中的居民實際上是一幫連該向哪里逃命都不知道,所以不得不暫時在此駐足的難民。
“搭檔,在想什么哪?”耳機里,響起高手的聲音。
起來這個耳機算是陸五買的最好的東西之一了,因為經(jīng)歷了好幾次的折騰,它居然還好好的貼在耳朵上。
“沒什么。”陸五凝視著遠方被染紅的云層。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句古詩: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搭檔,想清楚該怎么辦了沒有?”高手問道。“或者有什么特別的好主意了嗎?”
“暫時沒有。”陸五回答。
這是一個冷酷的世界,陸五如今才能感到這一。或者,在地球上被寵慣了,對于這個世界的一些人類行為規(guī)則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這里是戰(zhàn)爭,是亂世,是人命賤如草芥……好吧,盡管只要三十多天時間,他就能脫離這個世界,但是這三十天內(nèi),他不得不服從這個世界的規(guī)矩和價值觀。
“增長天會晚上過來嗎?”高手問道。
“一定會來的。”陸五回答。他想不出對方不來的理由。至于為什么會是晚上來也是很簡單的,因為哪怕掌握著變色的技能,白天過來也有很大的幾率曝光。畢竟,增長天的體型實在太大了,在有了這么大的身體后,保護色什么的效果就被大大削弱了。
按照增長天的宣稱,今天陸五還不用擔心自己死活的問題。但那是站在第三方角度,著站著話不腰疼的方式得出的結(jié)論。這又不是商業(yè)合同,違反的話會被告到法院賠錢。從來沒有人硬性規(guī)定過增長天就不會腦子一熱忘記了自己的許諾。
上校布下了天羅地想要干掉那個怪獸,麻煩的是在這個天羅地之中,他一都沒在意陸五的命。真的是一都沒在意。上校的最后一招是在增長天進入這棟建筑后,讓整個地方塌掉,壓死增長天——可是他沒安排讓陸五及時逃出來的計劃。
再過很少的時間,時間就要進入“夜晚”的范疇了。人類的視線會受到極大的影響,增長天應該就會過來了。
“搭檔,你覺得那個什么道爾上校能解決掉增長天嗎?”高手問。
“不能。”陸五立刻出了這個答案。
“為什么?”
“增長天絕沒有它看上去的那么簡單。”
雖然當時沒有感覺,當時細細的靜下來考慮的話,就能明白事情有一些……不太自然的地方。或者,彼此矛盾。
那個“七天之后殺死你”的宣言是非常狂妄的。如果想殺你就殺你,想什么時候殺就什么時候殺,給你七次機會你也跑不掉……那就不是戰(zhàn)爭了,而是狩獵。就像地球上,人類開著吉普車,扛著大威力槍械,利用化學的力量去殺死野生動物一樣。雖然表面上冒險而刺激,但是實際上卻沒有多少風險可言。
要有這種水平的話,別的不,至少陸五覺得這么幾萬平民是逃不出來的。
再加上之前的戰(zhàn)斗。雖然那些硬皮怪似乎很難對付,但是要考慮陸五這邊是一幫敗兵、新兵和難民的組合。沒有紀律,缺乏訓練而且裝備也缺乏針對性,甚至屬于專業(yè)不對口的情況。
這種依靠血肉之軀作戰(zhàn)的生物,其實和野獸也沒啥質(zhì)區(qū)別。至少陸五可以肯定,這種怪物組成的軍隊絕不可能和地球上的正規(guī)軍隊正面作戰(zhàn)。在大炮、重武器和輕武器組成的火力面前,這種玩意來多少都是送死。
把這些所有的情報匯總分析一下就能看出,這個宣言真的只能理解為增長天個人的狂妄和瘋狂。
但是,增長天卻是一個非常謹慎的怪物。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面對著手無寸鐵的陸五,增長天一直心翼翼,始終不敢放手攻擊,盡管它當時只要放手攻擊,就一定能吃掉陸五。
接下去幾個普通士兵趕到,增長天立刻就想撤退了——雖然現(xiàn)在陸五已經(jīng)知道,憑借皮膚下裝的裝甲,這幾個士兵手里的通用步槍幾乎對它造不成什么威脅。
一個謹慎心的人,突然放出狂言來也許不算什么離譜的事情,但是,它還兌現(xiàn)了自己的狂言……那就不正常了。
這種感覺,就像坐在賭桌前,看著對方一把一把的抓大牌。你能夠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不對頭,但是一時之間卻想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一定有什么東西被忽略了……雖然增長天擁有變色的能力,照理可以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暗殺者。但是它要做的事情已經(jīng)超出了“暗殺”的范疇。
是我對這個世界還不了解嗎?亦或者我忽略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天色已經(jīng)黑了。
四周一片寂靜。盡管很大一部分難民都搬到城里,但是這個禮拜堂周邊卻沒有人。在人耳的聽覺范圍內(nèi),感覺不到任何聲音,就像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一個人一樣。
不過,那些穿著外骨骼的特種部隊,應該就在邊上吧。
這些人藏在某個不起眼的地方,不知名的動力系統(tǒng)安靜無聲的運轉(zhuǎn)著,靜靜的在黑暗中等候,等候獵物顯形。起來,這些玩意如果能拿到地球上去,估計能直接去冒充鋼鐵俠了。
“如果能得到一副外骨骼動力裝甲就好了。”陸五輕聲的自言自語。得到這種東西的話,不管是戰(zhàn)斗還是逃跑,都會有很大的便利吧。而且,如果能帶到地球上的話……
“不可能的啦,那種東西,擺明是不會給下級士兵使用的。”高手對陸五的幻想不屑一顧。
“但是,我之前看到過有個隊長擁有這種外骨骼動力裝甲啊。”陸五道。
“但是只有一具。”高手道。“而且更高等級的軍官也沒有。”
“那么,他為什么能有呢?”
這就是穿者的困境之一了。因為看上去,每個人都對這件事情視若無睹,以至于陸五不敢去問別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應該是常識等級的問題吧。這種問題問多了,估計別人就要開始懷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不心就可能暴露穿者的身份了。
這就好比琥珀在地球上一樣。如果不是陸五幫忙的話,估計她的穿者身份很容易就會曝光。一個人可以沒知識,但是不能沒常識。沒常識的,要么是嬰幼兒,要么是瘋子弱智,要么是穿者,總是不會是正常人。
對話沉默了一會。
“反正一時之間,也沒什么好辦法。”
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是最愚蠢的做法。別是人了,哪怕是螞蟻,都知道要垂死掙扎一下。從這個角度來,陸五其實是看不起那些在困境的時候向神祈禱的人的。在一些地球的影視作品之中,常常能看到這類經(jīng)典場面:在某個絕境之中,人們放棄了掙扎,放棄了用自己的行動去改善處境的努力,而是就在那里放浪形骸或者向神祈禱。陸五作為一個觀眾,是不理解這種事情的。因為他覺得,哪怕能夠讓自己生存的幾率從百分之一提高到百分之一一,這就值得一個人力以赴的去努力了。但是現(xiàn)在,想象著巨獸從門口沖進來,用巨爪把內(nèi)臟從自己身體里扯出去,或者被那獠牙大口從身上把血肉啃下去……偏偏對于這種毀滅性的結(jié)果,你居然一好辦法都沒有的時候,你就能感覺到自己做什么都沒有任何意義,既然如此,還不如放棄一切,用有限的時間給自己找樂子好了。
特別是在這種四周寂靜無聲而自己卻毫無睡意的時候,一個人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大腦不去胡思亂想。陸五總是不自覺的想起增長天吃人肉的那個場景——然后引發(fā)一些更加不好的想象。盡管理智從一開始就告訴他應該把這些不健康的想法扔到水溝里。他現(xiàn)在需要的是謹慎、心,努力觀察思索,從這片迷霧中找到真相,至少能熬過眼前這一道難關,讓自己能平平安安的回到地球上去。
也就在這種時候,人類才會理解自己的渺和軟弱,才會希望著確實有那么一個神的存在,能夠傾聽自己的祈禱,能夠?qū)ψ约菏┮栽帧_@就是為什么地球上明明沒有神,但人類還是硬造出一堆神明來的理由。
夜晚的寂靜被一聲沉悶,深濁的撞擊聲打破了。那種聲音讓陸五立刻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從一棟正在建設的高樓邊上走過,眼看著一根鋼架從層重重的掉到地面上。
但是問題是這邊上并沒有高層建筑。前面過,這里哪怕以地球的標準而言,也只是一座城鎮(zhèn),根沒有高樓。
然后他回過神來,意識到增長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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