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辰沉默了半晌，低聲：“師父的是。”

    “葬劍谷的事兒，我這次出去也正好聽人起過，確實是樁麻煩。這事兒若是他們自己能想開些，也不算什么大事。這世上哪里有萬世不敗的基業(yè)？有生有滅，有榮有枯，死與生，原就是相伴不離的。葬劍谷得意時種下惡因，現(xiàn)在嘗的是自釀的惡果。”

    莫辰深以為然。葬劍谷得意時一定也對旁人做過趁火打劫借勢壓人的事，現(xiàn)在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他自幼由李復(fù)林撫養(yǎng)長大，為人處事和心性都深受李復(fù)林的熏陶教導(dǎo)，對名利權(quán)勢并不看重，聽到陸長老那些話的時候，他固然也感覺到了一種大廈將傾的凄涼，但是又對葬劍谷眾人到了眼下這步田地還要爭權(quán)奪利自相殘殺感到厭惡，更不愿與之為伍。

    “葬劍谷必敗無疑。”李復(fù)林下了論斷：“一個宗門年深日久，痼疾難醫(yī)，已經(jīng)從根子上爛完了，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們。你如果去，不要插手他們宗門之事。至于那位吳谷主，他既然對你并無舐犢之情，你對他也就別抱什么孺慕之意了。世上之事原就沒有什么十十美的，總得有些的缺憾不足，你不要太在意這些，過去終究是過去，將來才更要緊。”

    “徒兒明白，多謝師父教誨。”

    莫辰是李復(fù)林撫養(yǎng)長大的第一個徒弟，傾注在他身上的心力其他弟子們加起來只怕也比不上。而莫辰也沒有辜負(fù)他的辛勞，他為人聰慧又不失厚道，處事果決又沉穩(wěn)，做為回流山的首徒，下一任掌門的人選，那是再稱職不過了。不那些事，單論兩人的師徒之情，也絕不亞于親生父子。見他為身世之事困擾，李復(fù)林也十分心疼。

    有些事情旁人勸解是有用的，但是有的事情，只能依靠時間流逝，自己慢慢想通、放下。

    “不如這樣，為師陪你走一趟葬劍谷吧。”

    莫辰搖了搖頭：“師父這次出門，真的事事順利？”

    李復(fù)林瞪他一眼：“你這話什么意思？我還騙了你？”

    “師父應(yīng)該受了內(nèi)傷吧？您話的時候特意提著勁兒，顯得中氣十足的，和平時不一樣。當(dāng)著師弟師妹他們，師父怕他們擔(dān)心也就算了，跟我還強撐什么？”

    李復(fù)林嘿嘿一笑：“你子，真是……”真是什么，李復(fù)林沒有下去。

    他話聲音已經(jīng)放平緩了，聽起來確實有些隱約的嘶啞，不留神是注意不到的。

    “這傷也沒什么要緊的，雖然那幾個角色領(lǐng)低微，但是他們練的這門功法倒是奇怪，專損經(jīng)脈。”

    莫辰一下子緊張起來：“師父現(xiàn)在身子怎么樣？傷的重嗎？為何不曾好好休養(yǎng)，有沒有請長葉真人替您療傷配藥？”

    李復(fù)林?jǐn)[擺手：“你看你這樣子，一點傷，你就這么沉不住氣了，所以剛才我才不想告訴你。這傷不礙事，那幾個崽子才不過剛剛?cè)腴T，這點傷于我來不算什么，要想治早就治了。我之所以沒治，是想多留一陣，好好琢磨一下這魔功的根底，摸清它的路數(shù)，以后再見了這些人，才不會吃他們的虧。”

    “師父不可大意，有傷還是要及時療養(yǎng)醫(yī)治，一時疏忽也有可能釀成大禍。要摸清魔功的底細(xì)，以后還怕沒有機會？師父不可以身犯險。”

    李復(fù)林被莫辰的只能連連點頭：“知道，知道了。年紀(jì)不大，怎么脾氣倒跟個老頭一樣。”

    礙于這是師父，莫辰默默的把為老不尊這句話咽了下去。這山上總得有一個牢靠的人吧？總不能上上下下瘋瘋顛顛，沒個章法吧？

    要是他沒發(fā)覺師父隱瞞的傷勢，師父八成還要裝成沒事人似的陪自己走一趟葬劍谷。

    葬劍谷現(xiàn)在情勢如此混亂，自己一個人過去悄悄拜祭倒不算什么，要是師父一去，那意義就不一樣了，葬劍谷那些人八成覺得自己師徒也是有所圖謀，要去分一杯羹的。

    “你要去葬劍谷的話，就怕現(xiàn)在時機不大合適……”葬劍谷正是多事之秋。

    “是，弟子會仔細(xì)斟酌的。”

    莫辰又叮囑李復(fù)林要趕緊療傷，不愿讓師父再多勞神，就從屋里出來了。

    才出來，就見著曉冬和姜樊兩個在不遠(yuǎn)處等他。

    師弟最近對他很是依賴，在這兒等著他不奇怪。

    但姜師弟在這兒等他，是有什么事？還是不放心師父，想先打聽打聽師父這回出去的情形。

    但是再走近一些，就能看出姜樊神情有些焦慮不安。

    看樣子一定有事。

    果然姜樊一見他，遠(yuǎn)遠(yuǎn)就迎上來，特意把師弟撇在一旁，低聲跟莫辰：“大師兄，那位葬劍谷的陸長老死了。”

    莫辰吃了一驚：“什么時候？怎么死的？”

    “山下頭有人來報訊兒，因為有人看見他上山，覺得可能是咱們的親故，所以特意來把消息報與咱們知道。是出了鎮(zhèn)子不多遠(yuǎn)就死了，身上衣裳什么的倒是都好好的，沒什么傷，沒出血，山下的人不敢擅動，看樣子象是得了急癥。”

    這是山下那些普通人看法。

    陸長老這樣的，怎么會死于急病呢？

    普通人會為生老病死所苦，修道之人則不一樣，普通的頭疼腦熱也好，疫癥急癥也罷，對陸長老都根不會有用。

    沒出血，沒外傷，他可能的死因也有很多，修士們有無數(shù)手段可以不留痕跡置人于死地。

    陸長老是死在什么人手里？以他的修為和老練，竟然沒有逃脫、還手的機會？

    他剛下回流山，還沒離開百里就死了，殺他的人是不是知道他此行為何而來？他的目的究竟是回流山還是葬劍谷呢？

    “尸首呢？”

    “他們移回鎮(zhèn)上了，只是不方便送上山。”

    莫辰微微沉吟：“讓人去尸首運回山上來……我去稟告師父。”

    姜樊心里想的和莫辰差不多。

    不管下手的是沖著誰，但是在回流山腳下發(fā)生這種事，那就是對回流山明晃晃的挑釁，直接一巴掌扇在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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