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東西，又了會兒話，大伙圍著火堆睡下了，天初起身又將布袍給白月蓋上了，白月假裝睡著，沒有話，待天初回去躺下之后，白月轉頭看了看穿著中衣縮成一團的天初，心中別有一番滋味。

    經過一天的顛簸他們終于到了郫縣，剛一進城眾人就被撲面而來的節日氣氛所感染了，大街巷掛滿了紅燈籠，大紅綢，家家戶戶院子里曬辣椒，曬蠶豆，男女老少穿得也喜慶，簡直比過年都要熱鬧。

    “哇，師父你快看，那些女孩子們身上的衣服好漂亮。”趴在云飛背上的虹兒被那些精美的刺繡所吸引，睜大了眼睛看著。

    “郫縣不僅豆瓣醬聞名于世，蜀繡也是數一數二的，只可惜我們是出家人，不可以穿這樣的衣服。”白月嘆了口氣，酸酸的道。

    “走吧，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天初這句話成功地轉移了白月和虹兒的注意力。

    幾個人來到了一個館子，點了幾樣清淡的菜，可等店二一端上來，天初就發現不對了，明明就是青菜豆腐，怎么都是油潤紅亮的呢，還飄著一股誘人的香氣。

    道家禁忌酒肉葷辛之物，天初見了這些菜心里有些打鼓了，不知該吃不該吃，遂叫來了店二問道：“我們是出家人，要遵循清規戒律，請問這菜為何如此油潤紅亮，是加了什么嗎？”

    “哦，道長可以放心食用，此菜并無葷腥，只是加了我們特產的豆辨醬而已。”

    “哪那么多事，餓死了，憐星，快吃。”白月率先夾了一口菜吃了，云飛云真看白月師徒動了筷子，也不甘示弱地吃了起來。

    “嗯，真好吃，同樣的菜就比師父做得好吃多了。”云真邊吃邊含糊不清地道。

    “那是當然了，咱們這的豆瓣醬可是舉世聞名的，只可惜再也吃不到林氏豆瓣醬了。”店二無奈地道。

    “何出此言？”白月邊吃邊問。

    “咱們這每年都舉行一次豆瓣醬大賽，曾經出過一個蟬聯了十屆的豆瓣醬之王，經她手做出的豆瓣醬紅潤油亮，醬香味濃，有一種特殊的味道，誰也做不出來，就是因為她，這郫縣的豆瓣醬才聞名于世的，可不知道為什么，五年前開始她就不再參加豆瓣醬大賽了，之后就再也沒出現過超她的豆瓣醬，真是可惜啊。”

    “興許她死了唄？”虹兒想都沒想張口就。

    “沒有沒有，她就住在這城中，只是不與人來往，性格古怪得很，大家都躲她遠遠的，都她家有不干凈的東西。”店二神秘兮兮地道。

    “難道是被惡鬼纏身了？看樣咱們又有事可干了，你的這人住在哪？”天初問道。

    “城東，在吉祥飯館身后的胡同里，你到那一轉悠就知道了，客官您慢用，我得去忙了。”

    吃過飯，六個人就往城東走去了，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吉祥飯館，一個不大的門面，不仔細找很難發現。

    繞到吉祥飯館后面，鉆進胡同，家家的院子里都曬著辣椒和蠶豆，還有一排排的缸已經刷洗干凈倒扣了起來，看樣都在為豆瓣醬大賽做準備。

    六個人正轉頭四面八方地踅摸著，看看哪家像是有不干凈的東西，正找著呢，一個空蕩蕩的院子進入了大伙的視線，和周圍堆滿辣椒蠶豆的院子相比，這個空院子顯得格格不入。

    “家里有人嗎？”天初在院子外沖里喊了一聲。

    “吱——”破舊的木門推開了一條縫兒，里面露出了一副蒼白削瘦的中年女人面孔，眼神暗淡，雙眼布滿了血絲，她有些抵觸地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您就是豆瓣醬之王吧？”云真搶著問道。

    “你才是王八！”門嘭地一聲關上了，天初氣道：“云真你凈幫倒忙了，你別再話了啊。”然后天初繼續在院子外喊著，可無論怎么喊對方都不再出來了。

    這可怎么辦？來是想來幫人家的，這可倒好，一句話把人得罪了，可天初的性格是不可能就這么算了的，這事他要管就必須管到底，沒辦法大伙只能陪他一起等天黑了，如果這院里真的有鬼魂，那就直接把事了結了就行了，反正天初做好事也不是為了求回報的。

    六個人又出去轉悠了一圈，等天黑下來之后又回到了這里，蹲在院子外頭冷風嗖嗖的，讓白月有點不太理解天初這個人了，人家又沒求他來幫忙，他干嘛要為了別人的事拖家帶口的在這受罪呢？

    正想著，院子里有動靜了，空蕩蕩的院子里突然冒出一個孩兒鬼來，十歲左右的樣子，蒼白青灰的臉兒，光著腳丫，渾身濕嗒嗒的，瘦弱的身軀就趴在窗子邊上，踮著腳向里張望著。

    “娘……”一個細微弱的聲音響起。

    突然天初身邊金光一閃，白月手中化了一道真氣符，一運氣就要向那孩兒鬼擲去，被天初手疾眼快一把按住了。

    “你干什么？別告訴我這也是你徒弟？你有毛病是不是！？”白月怕驚動這孩兒鬼，壓低了聲音，瞪著眼，皺著眉，恨不得要把天初吃了。

    “等一下，你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呢？萬一打錯了怎么辦？”天初也同樣聲地解釋道。

    “我沒聽錯吧？你是道士嗎？道士打鬼天經地義，怎么就能打錯了呢？”白月一掐腰，理直氣壯地理論道。

    “鬼和人一樣，也有好壞，不能一棒子打死，如果他有心愿未了，我們應該幫幫他，讓他可以轉世投胎，你這一打給打個神形俱滅可就什么都沒了。”天初耐心地解釋著，語氣中帶著請求。

    “你！”氣得白月將天初按著她的手狠狠一甩，不再理會他了。

    被白月和天初爭吵所驚擾，這孩兒鬼聽到了天初最后的那段話，他轉身忽地飄了過來，來到天初跟前給天初跪了下來。

    “叔叔，你真的愿意幫我嗎？”跪在地上的孩鬼仰著頭可憐巴巴地望著天初，渾身濕漉漉的滴著水，滿臉的不知是水還是淚痕，憂傷的神情讓人看著就揪心。

    “當然愿意，你有什么未了心愿嗎？弟弟。”天初蹲下來與孩兒鬼平視著，眼神中充滿柔情。

    看天初和鬼聊上天了，白月驚得瞠目結舌，她這二十年來殺鬼無數，從來沒有聽過鬼還有訴求，看著天初那能融化冰霜的表情，白月頓時心中五味雜陳，像是當頭挨了一棒，將她心中所謂的正義打了個支離破碎，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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