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鶴樓。rg
松柏森森春常在,鶴舞當空福瑞來。
邊境經年戰(zhàn)亂,人們只能將所有美好的祈愿都放在尋常生活中。就像那中秋了無論如何要親手做一個千層餅,又如大年初一必須要包頓餃子。
所以松鶴樓這名字,便取得極好。
只是尋常里頭吃頓飯少也要上百文錢,一般的百姓也就只能路過聞一聞飯菜的香味,然后大抵帶著吃不著葡萄葡萄酸的心理,默默安慰自己:“也就跟自家飯菜一個味道。”
因此雖然松鶴樓在成紀頗為出名,可是門前也不會有多少人駐足。
今日不同往日。
大早上城里還下了薄薄一層雪,然而此時的松鶴樓門口,擁堵如潮水的人群,居然將雪踩化了。而隨后跟上來的人,又將別處的雪也隨著腳印帶過來。
幸好,門前鋪了寬闊的青石板,倒是不虞泥濘。
高樓之中,松鶴樓的掌柜正指使這樓中伙計不停布置。
能得知府看重,于元夕之夜興辦文會,固然是一件非常顯耀的事情。
但前提是,將這一場文會辦到賓客盡歡,這才能當得起知府的看重,往后就算是在同行面前顯擺,也有足夠的底氣。
得到府衙的知會,松鶴樓昨日就未曾接待客人。整整一天的功夫,將松鶴樓里里外外都灑掃了一遍。就連那上下樓的樓梯,都未曾放過一寸。
今日便是在里頭張燈結彩。
畢竟是一群文人雅士前來,而且還是過節(jié),總不能如往常一樣,干巴巴地讓人家空對那些個久經人跡,以至于染上擦都擦不掉的油膩的桌椅,以及滿是來來往往文人墨客手跡的粉墻。
西北的冬日,傍晚迫不及待地降臨,讓人們一點準備都沒有。方才還是溫暖如火爐的太陽,忽然間便換了一張臉,如那女兒家羞紅的嬌俏臉,兀自將遠處的重山拉起來遮面。
晚風擠過人群,在每一個圍觀的百姓身上好生撫摸幾把。
總會有人受不了這樣的溫柔,忽然,“啊嚏”一聲,隨后冷不丁打個哆嗦。
只是,熱鬧還未開始,如何能被這的寒冷嚇到。
人群后頭忽然有人嚷嚷:“來了,府臺大人和那些先生來了。”
回頭看,卻是幾輛膘肥體壯的好馬,拉著車穩(wěn)穩(wěn)當當朝松鶴樓走來。想也不用想,定是張世安請了那些個秦州名士,一道前來。
果其不然。
馬車徐徐停在人群后頭,車夫們慌忙下了車,自馬車一旁拉出硬梯,一個接著一個在成紀縣百姓耳中經常聽聞的人物,就此走下車來。
看著圍堵在前面的密密麻麻的身影,倒也沒有半分不喜。
反倒是哈哈大笑幾聲,朝人群中間的張世安恭維幾句,這才叫隨后跟來的一干差役清出一條道路,而后彼此謙讓著一道走進松鶴樓。
依著先前議定的次序,這一個個名士各自留在相應的樓層中。
而后,便有差役在門前高聲通傳:“依著規(guī)矩,一樓賽詩,二樓作詞,三樓賦文章。亥時為止。個中佼佼者,皆可往四樓與諸位名家共飲。秉普天同慶之意,又在樓外專設燈謎,諸位若有猜中者,皆可得錢十文。”
人群中一片嘩然。
不想今年的元夕,居然有這等好事,若是聰明些,猜它十個八個燈謎,得來的錢都能買二斗糧食了。
樓內,聽著一片對張世安的稱贊聲,四樓坐著的名士們紛紛獻起賀詞。這意外之喜,讓張世安喜得連連捋著下巴的胡須。
“快看快看,成紀縣學大名鼎鼎的七才子來了。”
“縣學的那群家伙也算才子?我都聽了,這幾個,其實都是州學沒有錄用的。”
“不錯,但凡有些才學的,不是去了外地拜名師,就是進了州學。縣學這些家伙,也就混點補貼可以,真要論起事,太差了。”
圍觀的百姓們批駁不是沒有道理的。
秦州于大宋而言,還真的不算事文風昌盛的地方。樓里頭坐著的,雖都是名士,那也不過是秦州內有些名氣。放眼天下,士林中還真有很多人不知道這些是誰。
“這回來了真材實料的。”
“不錯,這個書生我認識,叫韓揚,成紀縣人氏,打就被帶到京中讀書,不知為何,如今居然回了秦州。”
“難道你忘了,今年可又是發(fā)解試的時候。想來京中委實競爭太過激烈,加上考生也有限制,若非特殊條件,不得跨區(qū)域科考,因此回來穩(wěn)穩(wěn)當當過了發(fā)解試。”
“原來如此。”
“想來這少年此次必然會嶄露頭角。”
被稱作韓揚的少年,看年齡也不過十六,這會兒聽著周圍人群中的議論,面上帶著幾分傲然,昂首闊步走進了松鶴樓。
一個接著一個讀書人走進來,不得不這些圍觀的百姓當真是不乏消息靈通之輩,居然一個不漏,都能叫出底細來。
“這回州學的三才子到了。”
時間已經酉時過半,眼看著夜色降臨,人們心中認定壓軸的人物終于到來。
州學三才子,是三年來州學中被認定最有希望科考順利踏入仕途的三個人。如果沈耘已經到來,那么他一定會認出,三年前與自己一道爭奪范府謄抄書籍差事的老熟人呂芳,便在其列。
其他兩位,則是趙文清和曾明禮。
三才子聯袂而來,已經表明了州學的態(tài)度,那就是力以赴爭奪這場文會的魁首。
三才子走在人群中間,很是客氣地朝周圍羅圈揖,這才施施然走進樓中。
眼看著差役們便要將附了燈謎的彩燈掛在松鶴樓下邊,人群也漸漸有了圍攏之勢,沈耘這才急匆匆跑了過來。
真的沈耘這會兒是真的有些狼狽。
他是太過看這個世界人們看熱鬧的熱情了,原還想著到了酉時末過來,因此在一家飯館中吃著東西,順帶聽聽那些客人的閑談。
哪知吃過飯,才知道人群早就將松鶴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若是錯過這場文會,沈耘也只能找范府借錢,這是她不愿看到的,因此,匆匆忙忙趕來,誰知道差點就晚了一步。
口中不停念叨著“借過”,在人們怪異的眼神中,沈耘衣衫不整地出現在松鶴樓門口。差役正要攔下,看看沈耘頗有條理地正正衣衫,看樣子確實有幾分讀書人的氣質,這才放了進去。
“方才進去的那人是誰?”
“不曉得,難道是外地來的士子?”
“天太黑,看不太清楚。不過這張臉似乎很熟悉啊,應該是咱們成紀縣的。”
“你們再想想,究竟是誰啊。”
果真,兩年多沒有在人前,終究有很多人忘了,當日在某個街角,與呂芳爭輝的那個年輕人。
走進了松鶴樓,沈耘拽著個摩拳擦掌要賦詩一首的家伙問過,這才知道文會的規(guī)矩。
當然了,誰都希望早早上了四樓,與張世安以及秦州諸公會面。可是誰都知道,早早的拿出自己的作品,是非常吃虧的一件事情。
不后來居上的家伙,就那些評審們,這會兒口味正刁,愣頭愣腦湊上去,還不知被批駁成什么樣子呢。
不過,一樓的事情可沒有被沈耘放在心里。
詩這個東西,在沈耘的腦海中,前任敘之已盡。他要的是奪得一層樓的魁首,拿了那數量的賞錢,而非跟著湊回熱鬧,到四樓與張世安等人喝幾杯酒。
到如今,也只有再上一重樓,用腦海中銘記著的那幾首詞,來與秦州的士子們較量一番了。
更上層樓。
相較于詩,寫詞的二樓人要多很多。
松鶴樓確實寬敞,可再怎么寬敞,這會兒也被數十號人擠了個滿滿當當。開闊的樓層有微微涼風吹來,卻壓根打不斷那些個士子們的冥思。
一樓估計評審們也是放水了,所以對于賽詩沒有嚴格的要求。
可是二樓作詞,就出了點規(guī)矩。無他,便要這些個士子們應時應景,作一首關于元夕的詞來。
前幾年劉清明舉辦的文會,并沒有這樣的要求,因此來時盡管這些人都有腹稿,奈何卻被這一條瞬間打亂了計劃。能準備充分的,也僅有區(qū)區(qū)十數人,而這些人,正嘴角含笑,胡亂看著四周。
呂芳便是其中之一。
這回他們前來,確實也得了夫子們的囑托。畢竟州學作為秦州的最高學府,在這些文會上,有時候也必須拿出一點實力來,好維持地位。
回頭看的他,正好就看到了沈耘走上樓來。
呂芳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所以對于這個數年前科考榜上無名,卻硬是得了范府看重的家伙,印象格外深刻。
到東京科考落榜后,呂芳回來后倒也打聽過沈耘的消息,后來得知其守孝在家,便沒有放在心上,不想兩年過后,居然在這種場合遇到。
心里帶著幾分戒備和驚醒,呂芳轉回了頭。心里卻重新玩味著想好的詞藻。
他可不愿,再一次敗在沈耘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書生手里。否則,州學這回可就徹底成為人家的陪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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