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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貴子 正文 第七章 夜戰(zhàn)

作者/地黃丸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大雨給邱原造成了*煩,堆積如山的糧草運不出去,幾乎要耽誤大軍開拔的時機。

    本來從吳縣到錢塘,走水路最便利,可現(xiàn)在水路不安全,天師軍不知從何處搞來了水軍斗艦,在河道上游弋不去,封鎖了錢塘周邊的水域。駐扎在滬瀆的楚國水師被突如其來的溟海盜糾纏騷擾,困在滬瀆壘里始終脫不了身,也無法及時應(yīng)援錢塘,這條水路變得不再安全。

    陸地倒是安全,可運糧車必須順著大道上的車轍印才能前行,這些車轍印是經(jīng)年累月被無數(shù)車輪子碾壓出來的,深可達數(shù)尺,一旦遇雨,就會變得泥濘難行,不小心陷進去,七八個人推不出來,費時費力又耗費給養(yǎng),讓邱原十分的頭疼。

    明智的選擇,等雨停了,再拔營動身,可主上等不了那么久,邱原百般無奈,只好冒險讓所有士卒帶了五天的口糧,徹夜不休的往錢塘行進。

    運糧的輜重跟隨其后,徐徐而行。

    萬幸的是,錢塘以北,沒有敵兵,不怕糧道被截,也就沒有后顧之憂。

    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

    往常的這個時節(jié),人們相聚于野外,或登高,或踏秋,佩茱萸、食蓬餌、飲菊花酒,祭祖祭天,以避災(zāi)求長壽?山衲甑闹仃柟(jié)注定要與往年不同,因為在這一日,揚州的府州兵抵達錢塘城外,整整兩萬人馬,旌旗遮天蔽日,仿佛烏云從地平線飄來,聲勢之盛,一時無兩。

    邱原沒有立即攻城,而是派出偵騎以駐地為中心鋪開半個扇面,對城池周邊進行布控,一面驅(qū)趕對方散在城外的探子,避免過早暴露軍機,一面查找有沒有伏兵,保證側(cè)翼和后方的安全。

    同時派出輔兵就近砍伐樹木,木分兩排,一排長一排短,短在內(nèi),長在外,長短之間搭上木板,繞軍營成護墻,上面可巡邏可放哨,下面可休息可藏械。還要在營區(qū)內(nèi)挖掘排水溝和廁所,嚴(yán)禁來回走動和入夜喧嘩,一切有章有法,足見邱原不是無能之輩。

    大軍兵臨城下,城內(nèi)的天師軍嚴(yán)陣以待,各種防守物資流水般送到城頭,自劉彖以下,無不凝氣屏息,準(zhǔn)備應(yīng)對接下來的大戰(zhàn)。

    徐佑困在斗室之中,卻也感受到黑云壓城城欲摧的緊迫,看守在門外的四個部曲明顯提高了警惕,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進來看看徐佑和安玉秀有沒有異動。徐佑最近幾天跟其中一個部曲混的挺熟,找機會問出了什么事,那人說外面要開戰(zhàn)了,朝廷派了幾萬人圍剿,所有人都被調(diào)去守城。徐佑又問那你就不怕我們跑了?那人笑道,徐郎君,要是以前,我不是你對手,可現(xiàn)在的你就是十個一起,也未必勝得過我手中的刀。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還是老老實實的待在房間內(nèi),對大家都好。

    徐佑一時無話。

    很多時候,智慧比武力有用,可有些時候,智慧解決不了的難題,武力可以很容易的解決掉。比如現(xiàn)在,徐佑如果武功盡復(fù),完全可以殺了門口的四個看守,趁城外大戰(zhàn)的間隙,喬裝打扮后偷偷溜走。可面對這幾個死腦筋的天師軍,只知道聽命令看死徐佑,怎么口舌忽悠都不成,頗有秀才遇見兵的無奈。

    等房門關(guān)上,安玉秀抿嘴笑道:“郎君不是號稱少年武道第一人么,怎么現(xiàn)在連個小卒都能鄙視你了?”

    “我受過傷!”

    徐佑瞧了安玉秀一眼,道:“徐氏滅門那晚被人一刀傷了經(jīng)脈,至今未曾痊愈!”

    安玉秀愣了愣,她對義興之變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似乎跟太子脫不了干系。這個同父異母的兄長,性情乖戾,暴躁,善變,且有很多不好的傳聞,安玉秀向來敬而遠之,除了必要的禮節(jié),從不曾跟他打交道,所以說名義是兄妹,其實跟陌生人沒什么區(qū)別。

    “我不知道這些,郎君莫怪!”

    徐佑搖搖手,道:“無妨!”他站了起來,放緩腳步走到門口,附耳聽了聽,然后回到案幾前,用手蘸了茶水,寫道:“府州兵既至,你我的援手恐在左近,這幾日你要做好準(zhǔn)備,若有驚變,千萬不要喧嘩,看我眼色行事。”

    安玉秀眼眸中露著欣喜,輕挽衣袖,晶瑩如玉的皓腕如同剛剛出水的蓮藕,白皙的不見一絲瑕疵,寫道:“郎君是說,賊兵將敗了嗎?”

    徐佑回道:“不管誰勝誰負,我們逃出生天的機會僅此一次,無論生死,都要走!”

    安玉秀的手停在半空,好一會才寫道:“幾成的把握?”

    徐佑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zhuǎn)頭望著窗外。大雨如注,在窗楹上俏皮的彈跳著,充滿了初秋該有的生機勃勃?纱蠹倚睦锒记宄,這場雨對參與到這場爭斗里的所有人都是一個莫大的考驗,有人或生,有人將死,有人生死不知。

    安玉秀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徐佑和她同樣困在這里,跟外界毫無聯(lián)系,有沒有援兵也僅僅是猜測而已,又怎么能回答幾成把握呢?

    “一切聽郎君的吩咐!”

    徐佑躺在床上,閉上了眼,心中卻在劇烈的天人交戰(zhàn)。不管左彣他們?nèi)绾沃\劃,僅僅救他一人,想從天師軍重重圍困的錢塘脫身,已經(jīng)是千難萬難,若再帶上安玉秀,難度將成幾何倍數(shù)增長,絕不是搭順風(fēng)車捎個人那么簡單。

    可拋下安玉秀,首先良知上過不去,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將會后患無窮。安玉秀不是普通人,她是安子道的王女,是帝國的公主,不管是父親的角度,還是皇帝的角度,都不會原諒一個在面臨絕境時拋棄自己女兒的人安然活在這個世上。

    雨聲越來越大,安玉秀悄悄的打量下徐佑,見他沉入睡鄉(xiāng),輕輕走到窗口,清麗的容顏看上去古井無波,可心里卻始終無法真正的平靜。

    她不能把求生的希望寄托在一個從來不了解的人身上,哪怕這個人似乎擁有遠超普通人的睿智和果決,但是面對成千上萬的賊兵,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弱小了。

    尤其,徐佑還是個不會武功的廢人!

    房間內(nèi)的兩個人各安心思,外面對峙的雙方也是各逞其能。天師軍之前已經(jīng)堅壁清野,將錢塘城外的所有村落洗劫一空,人口糧食全都運到了城內(nèi),邱原派人四處搜尋,一方面想要找點勞力彌補輔兵不足,一方面再搞點糧草,每名士卒五天的糧草,經(jīng)過四天急行軍,只有一天的存量了,這很危險?赊D(zhuǎn)了一圈別說人畜,連根雞毛都沒找到,只好勒令全軍扎營休息。不料剛?cè)胍梗侵泄穆暣笳,火光四起,還有馬蹄聲和吶喊聲,疑似天師軍偷營。邱原早有防備,兩支埋伏的兵馬傾巢而出,這才發(fā)現(xiàn)中了計,天師軍只是在城頭借著夜色的掩護虛張聲勢,以達到騷擾疲敵的目的。

    邱原罵了句豚奴好膽,再看周邊諸將的神色,知道這開局不利,難免動搖軍心。轉(zhuǎn)頭安排好守夜的崗哨,又將偵騎推前數(shù)里,然后不再搭理天師軍的騷擾,進入帥帳呼呼大睡,呼嚕聲幾乎能響徹整個軍營,說也奇怪,見主帥如此坦然,眾人倒是覺得心安下來。

    這一夜,天師軍每過兩個時辰就會擂鼓點火,喊聲震地,卻并無真正的大動作,剛開始府州兵的營寨里還有士卒驚恐不已,每每翻身坐起,手握刀柄,凝神以待,可接連數(shù)次,只聽雷響,不見雨下,也就懶得再搭理,倒頭沉沉睡去。

    到了凌晨卯時,正是人最乏累、最疲憊、最容易懈怠的時候,錢塘北城門打開,大約一百騎兵、五百步卒悄然而出,人口含枚,馬口銜環(huán),直奔府州兵大營。

    兩名偵騎正好騎馬回走,發(fā)現(xiàn)異常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被幾箭射下馬來。等奔至楚軍營門前百米,騎兵瞬間分成兩股,繞著兩翼開始散射火箭。伴隨著巡邏警戒的士卒發(fā)出敵襲的凄厲呼喊,行軍帳篷紛紛起火燃燒,火光夾雜著煙塵彌漫開來,無數(shù)人影紛亂的四下逃竄。

    “殺!”

    天師軍的頭目手持鏈槍,正是那夜在北門攔阻山宗的人,他身披甲胄,背負長刀,右臂系著黃巾,滿臉兇狠不畏死的精悍,手中鏈槍無聲息的飛出,望樓上的幾名守軍立刻捂著喉嚨倒栽于地。

    “殺!”

    五百步卒擎刀沖入大營,十人一隊,保持著突破的錐形陣,剛要抹黑趁亂大開殺戒,無數(shù)火把突然亮起,邱原兵甲在身,高居馬上,冷冷的長劍斜指,道:“圍起來,一個不許放走!”

    左右埋伏的兩千精銳府州兵早就摩拳擦掌,聽到令下,刀槍盾齊出,緩緩?fù)七M。從高空望去,仿佛黝黑的大蛇正張著血盆大口,準(zhǔn)備將墜入死地的獵物一口吞下。

    心知中計,那頭目倒也不慌,將五百步卒收縮成圓陣,身子騰空而起,踩過幾名府州兵的腦袋,頭骨碎裂,鮮血噴出,鏈槍如毒刺般射向邱原。

    擒賊先擒王!

    邱原一聲冷笑,紋絲不動,身側(cè)兩名護衛(wèi)同時出刀,刀槍相撞,碰射出四濺的火花,卻阻擋不了鏈槍的來勢。

    眼看槍頭越來越近,幾張厚木盾護住了邱原全身。砰,一聲悶響,木盾后一名士卒噗的吐出一口鮮血,但終究擋住了鏈槍。

    頭目毫不戀戰(zhàn),借力回翻,重新落入陣中,大喝道:“且戰(zhàn)且退!”

    “想走?”邱原重新露出身形,眼中帶著不屑,道:“沒那么容易!”

    進來容易,想退卻難,兩千健卒訓(xùn)練有素,是府州兵的精華所在,又是有心算無心,將五百天師軍死死困住,縱然這些天師軍驍勇非常,卻在眨眼間死傷慘重,要不是那頭目的鏈槍有橫掃千軍之勇,恐怕早就一敗涂地了。

    不過邱原沒有料到天師軍竟有數(shù)量不菲、裝備精良的騎兵,完成放火任務(wù)的百騎本想從側(cè)翼沖進敵營,接應(yīng)由正門攻入的步卒,然后將府州兵分割沖亂,運氣好的話,甚至可以擊潰敵人,一戰(zhàn)成功。

    孰料領(lǐng)頭的百騎長疑心較大,敏銳的察覺到營內(nèi)有陷阱,故而多徘徊了片刻,等邱原現(xiàn)身,兩千伏兵的火把照的夜晚如同白晝,頓時放棄原來的計劃,兩股集合一處,趕回正門救援。

    兩輪齊射,包圍的圈子被打開了缺口,天師軍還活著的步卒反應(yīng)迅速,和騎兵混合一處,保持著高度協(xié)同,且戰(zhàn)且走,往錢塘北門撤退。

    邱原當(dāng)然不會錯過這個大好時機,也有意驅(qū)趕這些敗兵騙開城門,所以并不急于消滅他們,率領(lǐng)五千人馬,隨后追來。

    遠處,錢塘城矗立不動,靜靜的眺望著發(fā)生在她面前的這場廝殺!

    所謂人,與野獸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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