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晶晶獨自一人到了翠湖山。
剛剛一場新雨下罷,翠湖山似被從里到外洗過一場。
她深深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感覺自己的肺也仿佛被洗過一般。
自從修行陷入瓶頸,她就一直在苦悶中渡過,整日看到的都是枯燥洞府的墻壁和四角。
難得出來一遭,看看廣闊的天和地,看看美好的景致,才讓心情舒暢了一些。
當(dāng)然,能避開降世營的任務(wù),更叫她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氣。
夫君亡故之后,她在降世峰的處境就發(fā)艱難起來。
也許是因為她沒有表現(xiàn)出太過悲痛的模樣,旁人看著她的眼光,就像看著兇手。
反復(fù)有人盤問她。
不斷有人用神魂秘術(shù)測試她。
好在終究沒有查出什么,她還是安然返回了三花洞。
但有色和質(zhì)疑的目光一刻也未曾停過。
眼看艱難的日子就要過去,卻沒想到在修行上出了岔子。
而且出的真是莫名其妙。
竟然與自己的大道毫無關(guān)聯(lián)。
這不得不叫她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故去的夫君在地底深淵,以某種無聲的方式詛咒著自己。
對于自家的遭遇,她心中有一萬個不痛快,一萬個不理解。
平靜地結(jié)束一段無愛的婚姻,有什么過錯?
沒有悲痛地告別自己不愛的人,又有什么過錯?
為什么搞得天下的人,都將自己視為殺人兇手。為什么連何玉也是這樣。
想到這里,她忽然覺得渾身發(fā)冷,連連搖頭,將滲人的思緒甩開。
又努力去想一些讓自己感到溫暖的事情。
她立時想到了何靈心。
對于何靈心有些執(zhí)著又幼稚的想法,她打心眼里是無法認(rèn)同的。
但是對于他始終堅持自己的信念這件事身,何晶晶又是十分欣賞的。
這個男人,優(yōu)點和缺點是同一個。
魅力與倔強(qiáng)并存。
不過對自己而言,可以繼續(xù)保持對他的欣賞,卻不必跟隨他的腳步,被他的理念同化。
畢竟,對敵人的同情,到最后都會變成對自己的殘忍。
她一邊思量著,一邊往翠湖山深處行去。
湖光山色清脆動人。
不時瞥目瞧去,心情著實不錯。
約莫半柱香的時辰后,便到了何靈心所指方位。
四下一瞧,哪里有人的影子。
“溜了?”
她微微楞了一下,卻不肯輕易放棄。
暗自冷笑一聲。
這場面,不正是自己所擅應(yīng)對的么。
她攤開手掌,馭了一道神識探入識海中一個透明圓珠內(nèi)。
緊接著,便可見內(nèi)海中一個黝黑色的蜘蛛微微一張口,無數(shù)透明蛛絲從掌心而出,向四面八方蔓延散開。
這些蛛絲很快將會遍布方圓數(shù)里地,被罩入其中的區(qū)域,一舉一動都無法脫離她的感應(yīng)。
這也是她的某一樣鎮(zhèn)海獸神通。用來追逃,再合適不過。
蛛滿天滿地散開,整個翠湖山仿佛被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她沉識感應(yīng),山林的一樹一草一葉都清晰地影映在腦海里。
飛禽走獸,螞蟻昆蟲,微風(fēng)過葉,鳥醒輕吟,不差纖毫。
據(jù)何靈心所言,蚩心雖然擅使的是罕見的神魂類神通,但修為卻只有通靈境的樣子。
拿下他自然沒有什么問題,但一定要防止對方狗急跳墻自爆了。
何晶晶正琢磨著,忽然神魂微微一震。
沉識一測,發(fā)現(xiàn)是西南方的蛛傳來動靜。
心念轉(zhuǎn)動間,連忙馭了一道神識往那方蛛而去。
下一瞬,一個面色蒼白,神情迷離,目光呆滯,緩步行走,步伐僵硬的男子身影真真切切映入眼簾。
“這……”
她仔細(xì)瞧罷,頓時有些失望。
血夜的兇徒,她曾是近距離接觸過的。
血夜之后,兇徒的模樣又常常出現(xiàn)在腦海中。
對方的氣勢、氣息和感覺,絕不是這種狀態(tài)。
“抓起來再吧!彼睦锵氲,“萬一是幫兇呢?”
控制蛛將他鎖定,直往那方遁去。
便在蛛絲和意念鎖定的下一刻,她忽然察覺到對方似乎從迷離中稍稍清醒了一些,扭頭向自己看來。
仿佛隔著層層林木,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果然有點門道!”她心念微動,當(dāng)下加快遁速,轉(zhuǎn)眼間便離對方只有百余丈的距離。
對方的氣息在蛛傳遞中愈加濃重。
就在此時,蚩心猛地抬頭,睜開雙眼。
睜眼的一剎那,雙目射出一道兇光。
何晶晶身形微滯,心頭猛地一震。
這道兇光,她時常在夢里和幻覺中感受,再熟悉不過,正是來自血夜兇徒的。
她下意識退縮了身子,想起了血夜當(dāng)晚兇神惡煞的恐怖身影和血腥屠殺。
甚至一度生出倉皇逃走的念頭。
但旋即又將這念頭掐滅了。
據(jù)何靈心所言,兇徒在血夜使用的級殺敵的秘術(shù),應(yīng)該具有很大的負(fù)面作用。
血夜過后,只怕三五年內(nèi)未必能使得出來。
而且,假如兇徒的身份真的與宗叛出的那位漲潮生一樣,他激發(fā)秘術(shù)之后,角族人的氣息必定暴露無遺。
這里不是秦南西邊的荒山野嶺。
想來對方激發(fā)密術(shù)的瞬間,就有悟道境大能出手將其制住。
這般一想,她總算鎮(zhèn)定下來。
除了以上幾點,她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不能逃走的理由。
這幾年修行陷入瓶頸,她的魔障便來自血夜兇徒的幻影。
現(xiàn)在,兇徒就在眼前,她卻選擇望風(fēng)而逃。日后的魔障只會積深,恐懼感固化,就加難以自拔,大道長路毀之一旦也是大有可能的。
“何晶晶,一個通靈境的子,就將你唬得不敢動彈么?”
想到這里,她神色一厲,再不做猶豫。
遁光一起,氣勢高漲,直往人影撲去。
未遁幾步,那兇徒蚩心也行動了,竟是向著自家的方向正直沖來……
……
“哦?”
不二聽見白芒的話,停下了繪制密紋的動作,“此言何意?”
白芒也不客氣,直言道:“你那空間秘法的傳承我也看了,叫什么空震禁典的。這傳承的確高明,里面也的確涉及到了用震蕩之術(shù),引發(fā)空間神通的法門……”
他著,冷笑一聲,“但豈是你想的這般簡單?真是好笑,竟然試圖通過震蕩法力繪制空間秘法紋路,這豈不是緣木求魚、井中求火?待你壽元耗盡,只怕也紋不出半個花兒來。”
他話句句冷嘲熱諷,不二倒不怎么在意。反而謙虛問道:“閣下有何高見?”
白芒道:“大道修行,講究的是追根溯源,空震禁典也不外乎其中。你若想于此道走的深一些,關(guān)鍵不在于怎么去巧,不在于用什么手法繪制密紋,而是……”
到此處,將后文戛然而止,嘿嘿笑道:“你若想知道該怎么做,便跟我做個交易,我自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不二好笑道:“你現(xiàn)今被我困住,命在旦夕,不老老實實交代,還敢提什么交易?”
“困?”白芒冷哼一聲,“我若想走,隨時便走了,豈是你一個通靈境修士攔得住的?”
“那就請便罷,”不二無所謂地回道:“你走一個試試!
白芒回道:“安神魂珠還沒拿到,我怎么舍得離開?你子別扯開話題,這空震禁典到底想不想學(xué)?趁我心情好,還有的商量!
“免了,”不二心念一轉(zhuǎn),諷笑道:“你牛皮吹得大,卻連我這樣一個的通靈境修士也對付不了,又如何來指點我?到最后亂七八糟胡扯一頓,反倒都耽誤我的時間!
“我對付不了你?”白芒氣的點點身形晃動:“你以為我是被你弄進(jìn)來的?要不是你鎮(zhèn)海獸額頭的紋身有些邪門,我豈能著了道?”
不二見他的情緒被勾起,心中暗喜,人卻平靜道:“那你倒是一,我方才繪制密紋有什么問題。也好讓我瞧瞧,你是有真事,還是在胡扯八道!
“追根溯源!我都的這么明白了!边@白芒其實也是在諸界混跡不知多少年頭的老靈魂,只不過殘缺的多了,豈會輕易上他的當(dāng),冷笑道:“你子休想套出我的話……”
“追根溯源?”不二聽見這四個字,卻恍然似悟到了什么。
當(dāng)即拿起傳承符箓,沉識其中,逐字逐句研讀。
忽然尋到一句,“震蕩浮其外,至理藏其中。密紋繪其表,大道于其理。”
心中暗道:“這白芒反復(fù)提到追根溯源,又修習(xí)空震禁典關(guān)鍵不在于怎么去巧,不再于用什么手法繪制密紋。想來修習(xí)此道,關(guān)鍵還是在于對空間一道的理解,在于領(lǐng)悟空間密紋與空間大道的關(guān)聯(lián),而不是一味地去琢磨怎么在燭二手上紋繪密紋。”
這般一想,他便覺得眼前忽然出現(xiàn)了一扇大門。
大門開了一道門縫,光亮從細(xì)縫中透了過來,而希望就在門后。
當(dāng)即,順著方才那一句“震蕩浮其外”往后讀去。
雖都是些晦澀難懂的古文,但大體還能讀懂。講的都是如何以震蕩影響空間運行的規(guī)律。
由淺極深,由表入里,不知講了幾千句。
但百句之后,不二便難以讀懂了。
索性只鉆研前面的。
讀有一種醍醐灌頂?shù)淖涛叮撩云渲,一時不忍自拔。
讀到興頭,對秘法又有一些新的領(lǐng)悟,他才想起方才的失敗。
繪制密紋的起點便出了差錯。
他當(dāng)時選擇從下往上、從外而內(nèi)去紋,這也是畢蜚易經(jīng)密紋的紋繪之法。
但感災(zāi)知禍一道,在某個方面而言,其實是由表象推測未來的過程,也是由因到果的過程。
而空間一道,顯然需先知其理,而后修習(xí)駕馭之法。
繪制密紋的起始點自然也大有講究。
經(jīng)過仔細(xì)研讀,他現(xiàn)今已曉得空間密紋的每一道紋路都有特殊的含義。
有的引發(fā)震蕩,有的穩(wěn)定空間,有的運行法則,有的連接左右,有的負(fù)責(zé)引導(dǎo)。
到底從哪一處開始繪制?
他細(xì)細(xì)那位前輩的修煉心得,卻正好將這一處一筆帶過。
只提了一句起紋之處甚為巧妙,需細(xì)細(xì)考究。
不二想了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位前輩的做法,多半也是存了考驗傳人的心思。
須知道單這一道手掌密紋,至少就有上千處可以作為密紋繪制起點。
倘若逐一去嘗試,耗時耗力,不知得多久才能尋到正確之處。
而之后繪制的順序,前輩也只做朦朦朧朧的提點,仍需自家領(lǐng)悟揣測。
若不是對此道真有悟性之人,也許數(shù)年的時間便要蹉跎在尋找繪制密紋正確的順序里了。
想到這些,他心中不由地一凜。
想自己經(jīng)白芒提點,才明白此間的道理。
如果換做別的修士,對這其中的門道毫無所知,把空震禁典、前輩心得和空間密紋當(dāng)做自家成就大道的根基至寶,苦苦研琢,豈不是有可能終身摸不著大門?到頭來徒勞一場,枉嘆汪洋。
“空震禁典,空震禁典,這個禁字,果然不是隨便起的!
“這位前輩留下傳承未必存了好的心思啊!
他心里想到。
而李云憬將這套空間傳承給了自己,也值得琢磨一番。
李云憬自家肯定不是走空間一道的路子。
但她對這空間傳承的缺陷是否清楚就不得而知了。
倘若她門下曾有徒弟嘗試過這套傳承。
又或者,她人推演過空震禁典,發(fā)現(xiàn)了其中起的蹊蹺。
卻仍然將這套傳承賜給不二,換來他的感恩戴德,最后卻是將自己引入歧途,這魔頭的心思可就叫人不寒而栗了。
不二帶著惡意揣測著。
或許李云憬真的未曾有這樣深沉的心思。
但于他而言,卻一定要抱有這樣的懷疑。時刻防范著,以免某一日落入敵人精心設(shè)置的陷阱垂死掙扎而不自知。
他想清楚了這一點,便在心中做了標(biāo)記,隨時打算復(fù)查的。
接著,將雜七雜八的念頭通通拋去。
身心投入到對空震禁典的修習(xí)中來。
他方才已經(jīng)想好了密紋繪制的起點。
現(xiàn)在紋繪的第一道密紋,與空間裂縫有關(guān)。
聯(lián)想李云憬在道場虛無空間的提示,空間裂紋的產(chǎn)生,應(yīng)當(dāng)與巧妙的震蕩有關(guān)。
也就是繪制手掌上的裂縫密紋,起手便該是涉及到引發(fā)震蕩的紋路。
雖然傳承符箓內(nèi),沒有提及繪制紋路的順序,但還是提到了一些特殊紋路的作用。
其中就有引發(fā)的震蕩的紋路模板和幾樣衍生演變模板。
不二很快在裂縫密紋中找到了一樣衍生演變的模板。
心翼翼馭了一道法力,匯集成一道絲線,直往燭二手掌處緩慢延伸過去。
時間仿佛就在此刻凝固。
法力絲線緩緩貼在了燭二的手掌上。
沒有被手掌彈開。
他稍稍出了一口氣,卻不敢有絲毫松懈。
馭使著法力絲線,開始一點點紋繪。
只見畢蜚右掌處,一個點緩慢擴(kuò)散,漸漸眼神成了短短一道紋路,又漸漸開始扭曲、轉(zhuǎn)彎、延伸……
不知過了多久,在紋路挪動的瞬間,一滴散溢著濃郁法力氣息的液滴忽然自畢蜚手心滑落。
落至內(nèi)海底部,發(fā)出了一聲清脆響動。
“成了!”
他心下一喜,便要再接再厲,乘勝追擊。
“咦!”
白芒看到這一幕,似乎也有些吃驚,“子悟性不錯么!
不二笑道:“多虧閣下指點的好。”
白芒則有些發(fā)呆,忽然驚道:“不對,你吸納靈氣的速度怎么會如此之快?人族之中,只怕也極少有這等速度!
不二見自家私密被其窺探,心中殺意更濃。
又聽見“人族之中”四個字,忽然想到,這白芒尊該不是什么異族罷?甚至,是角魔也不準(zhǔn)。
他曾聽聞角魔之中,也有幾個專門擅長精神和神魂術(shù)法的種族。這白芒有可能便是其中一族。
心思幾轉(zhuǎn),嘴上卻平平淡淡道:“人族之中,天才多了去,是你見識淺薄而已。”
白芒見他得了便宜卻不賣乖,心中倒憋一口氣。
少許,嘿嘿冷笑,“你以為找到一個起紋之處,這禁典便算入門了?想的真美啊!
“閣下又有高見?”
白芒道:“這密紋往后的繪制,順序大有講究,一個不慎前功盡棄。你那傳承之中,也未細(xì)此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辦。”
他所的,的確是繪制密紋的最大難點。
但不二方才繪制密紋之時,忽然突發(fā)奇想,再結(jié)合秘法傳承中所述的要點,他已然有了破解之法。
接下來便該以實戰(zhàn)檢驗一番。
便在此時,忽聞白芒一聲驚叫:
“不好!”
不二下意識問他:“怎么?”
“有人抄我老窩來了!
白芒的聲音中帶著些怒意,“艸她姥姥的,但要日后落在我手中,定叫她倒大霉!”
不二聽了,倒是心中暗喜。
聽白芒的意思,無疑是其尊所在位置暴露了。
想必就在翠湖山一帶。
這是西北軍的地盤,白芒尊如果真的是個異族,多半沒得好下場。
若是對方死在與西北軍的對抗之中,自己更是省了后顧之憂。
他正打著如意算盤,卻見點點白芒在自家神魂之中來回亂竄。
又聽白芒了一句,“當(dāng)斷不斷,必受其亂!”
話音方落,那些點點白芒忽然光芒大作,似乎在自家神魂之中一點點融化開來。
下一刻,他倏地覺見神魂正不受自己控制地從識海中拔離。
大驚之下,連忙沉入識海之中,搶奪神魂控制權(quán)。
卻未等出手,識海中一通急速震蕩,緊接著便是天翻地覆地?fù)u動。
五官之感通通消失,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個脫離**的虛靈體,離開了自家身軀。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又重新附著在另一具軀體之上。
有點陌生的感覺。
他猛地睜開眼,心頭一震,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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