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口琴、書法、豎笛，日復一日，張徹的日子閑適又忙碌，充實而愉快，很快就到了周末。
這幾天張父外出跑得很勤，晚上也很累地泡了腳就睡了，看上去比上班還要忙許多，只有吃飯時才與家人聊聊天，考察吧的趣聞。
周六一大早，張徹就賴著自己老爸，非得跟著他一起去考察，張興國拗不過，兩人吃了早飯，一起來到天緣吧。
天緣吧位于與北業(yè)街相鄰的厚街，在彎塘盆子的一個凹口處，因為地處稍微偏僻，門面便宜，所以整個吧足足有百來個平方，七十余臺電腦，饒是如此，重重的人群仍在吧里游轉，座無虛席，縱是沒有機子的，也很多愿意在人家背后看著，逡巡不舍得離去。
張徹站在門口，大概掃了幾眼，不甚整潔的環(huán)境，烏煙瘴氣的空氣，地上到處是煙蒂，桌上也散落著煙灰和飲料瓶子，可以看出根沒有聘請實時工作的清潔員，天花板上甚至還有些污跡和蛛，的三合板桌子正對大門，也就是所謂的吧臺了，一個中年婦女坐在后面，專心致志地打著毛衣，偶爾才很不耐煩地加錢加時，開機上機，給錢上的還得一臉賠笑。
縱然如此，天緣吧也不愧一鼎獨大的壟斷地位，眾多人群根沒有在意這些情況，一個個赤紅著眼睛喘著粗氣，盡情沉浸在新奇的虛擬世界里，縱然傳奇還未出現(xiàn)，暗黑破壞神1也遍布在屏幕上；仙劍奇?zhèn)b傳一的火爆時代已經過去，但仍有不少人在玩，最普遍的，還是紅色警戒，和星際爭霸。
張徹看著這陳舊而熟悉的氛圍，內心也涌動著一股名為激動的情感，就是這個時代，半條命（s）即將出世，傳奇、魔獸爭霸、泡泡堂、流星蝴蝶劍，可以個個石破天驚！冒險島類的d游戲，傳奇類rpg打怪升級爆裝備，冰封王座的電子競技類，半條命的fps類，上輩子的自己，在這個年代還沉浸在紅白機和超級馬里奧、坦克大戰(zhàn)的世界里，而游戲產業(yè)最尖的一股鋒芒，已經代表著科技力量最尖銳的部分，刺入了二十一世紀。
“你跟好我，不準亂跑。”
張興國慎重地提醒了兒子幾句，帶著審視厭惡和忌憚的目光，不斷掃視著那些赤膊紋身，頭發(fā)亂七八糟的混混人物，也是他們專心致志地盯著面前的屏幕，否則張父的目光如此明顯，很容易挑起不必要的爭端。
張徹嘆了口氣，拉拉老爸往另一邊走，父親科班出身，雖然沒能考上大學，但也是大專畢業(yè)，這個年代的大專，完可以和后世的一媲美，所以還顯得有些讀書人的意氣。市井中人的交道，他是打不來的，但要玩起辦公室斗爭那一套，殺人如草不聞聲，這些行為方式魯莽硬直的人，又顯得區(qū)區(qū)如此，弄不過他了。
重要的還是要先把自己的層次提起來，到能跟人講文化拼道理，斗陰謀玩技巧手段的人去拼，龍游淺水，拿犄角跟蝦蟹們撞，是很吃虧風險也很大的行為。
張徹一邊思量，一邊仔細觀察著上機定價和加時價格的計算，控制上機軟件的是哪一款，如何運行的，現(xiàn)在還都是inds98的系統(tǒng)，對他而言非常復古，操作也極為不方便。張興國在一邊，反而思考的是電線和線是如何鋪設，應該雇幾個工，篩選的條件是什么，毛利又有多大。
不知不覺，張徹就離父親稍微遠了一，靠近那個打毛線的中年女人身邊，看她的主機是怎么控制這些電腦的。
“哪里來的野孩子？滾出去滾出去……”
白居易有一首琵琶行，其中一句“嘔啞嘲哳難為聽”，放在此處，張徹就覺得很合適。
只見他腆著臉回過頭來，作出仰視的乖巧樣子，聲音甜甜的：“阿姨，您看我也不搗亂，只是好奇進來看看，能不能先別趕我啊？待會兒我就走的。”
而世界上并不都是奉行以和為貴的人生活著，常年讓別人看臉色生活慣了的人，氣勢自然地會囂張跋扈起來。
“了滾出去還不聽！這么就學會往這兒跑了，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東西，少跟老娘廢話，快滾快滾。”
中年婦女的面色極為不耐，臉上打著不自然的撲粉，顯得白而俗，修了的眉毛倒豎起來，市井氣息一覽無余。
“那行，阿姨，我走就是了。”
張徹極為順從地頭，笑得甜咪咪地，并沒有選擇跟這種人吵起來，正要退后，一只寬厚的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怎么話的？出來開店做生意，就算不笑口常開面對顧客，起碼也不能惡言相向，攻擊人家父母吧？”
張興國微沉的聲音響起來，張徹一聽，看看那老女人的臉色，就知道要糟。果然，更為吵鬧的，如同沒上潤滑油的齒輪運轉聲響了起來。
“老娘就罵了怎么的吧？你就是這野孩子的爹？多大人當?shù)诉�往這兒竄，別瞅著穿得人模狗樣，指不定就是個爛屁股的，罵你怎么著？”
聲音漸大，上的人關注也漸漸被吸引過來，一兩個赤膊紋身的半大少年，還站了起來，雙手抱胸，目光帶著戲謔和冷意，作勢要往這邊靠，老女人得了聲勢，更加顯得囂張跋扈，不可一世起來。
張興國有些書生意氣，但不是傻的，出來工作多年，接觸的煤礦工人也多，市井的東西，他做不來，不代表不懂。九十年代的南安市并不太平，而在外面接觸的混子，又尤以這種半大不大的少年，最為可怕，熱血一上頭，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他此刻只擔心面前發(fā)生的一切，會不會在兒子心里留下什么陰影，憂心忡忡地低頭看去時，發(fā)現(xiàn)這子比自己還冷靜，一個勁地拉著自己衣襟后退。
二人在一片噓聲與老女人的奚落中狼狽出門，眾人也都沒戲看地繼續(xù)回去上，因為老板娘一貫以來都是這種態(tài)度，類似事情其實并不少見，但多半都是這個下場，混子們也談笑著繼續(xù)上起來。
“混賬！看來這吧，我還必須得開，還非得開在他對門兒！你老子我總有一天，得把他們生意搶光，給今天的氣，給出出來！”
張興國難掩憤怒，走了許久，仍自忿忿道。
張徹淡淡笑了笑，沒有接話，老爸的自然是氣話，別對門兒開店，跟錢過不去了，就單在這個特殊的年代，吧里搶劫別人都容易成功，唯獨這搶其他吧生意，卻幾乎是天方夜譚。處于賣方市場的吧行業(yè)，生意是搶不完的。
不過，搶不走生意，卻可以把吧整個給搶過來。
張徹瞇著眼睛，看了看云層中嵌了一道光邊的太陽，摸了摸下巴，眼中神色，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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