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語霖的神色并未見太大波動，她滿溢靈氣的眸子含帶笑意看過來一眼，嘴角微微翹起：“行啊你們，那時候我還以為她真搬走了呢，看來這些年你們都在一起？過得蠻不錯嘛。”

    張徹搖了搖頭，側頭微笑：“你是不是故意套我話的？我文章里都寫過了……她過得很不好……”

    接著，他就把暑假里短短一個月發生的事情，都給她了一遍，除了去日治眼睛輕描淡寫過去，其余都敘述詳實。

    藍白相間的校服是青春的顏色，漫步在林蔭的坡道盡頭，細碎的陽光透過樹葉斑駁下來，空氣中只余他輕言細語的講述聲。燕語霖安靜地聆聽著，除了為那個時候一直被自己暗地里欺負的女孩兒心疼，更是注意到他臉上懷念而溫暖的神色。

    “她現在變得這么堅強了嗎……你就不擔心她在那邊跟她媽媽獨自生活會怎么樣？”

    燕語霖有些唏噓，轉而問了他一句。

    “她的母親要帶她走，她也執意要過去……我親緣上跟她沒有關系，哪兒有什么辦法，不過電話和地址倒是記了的。”

    張徹搖了搖頭，想起王美嘉離去前的哭臉，心里也有些糾結。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不過聽你的敘述，她應該是很不想離開你，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她媽媽當時就只顧著自保跑掉了，丟下女兒兩年多，現在回來找到，真的會對她好嗎？落下了那么多課程，在學校里不會受到欺負嗎？你真的放心嗎？”

    燕語霖臉色平靜地看向遠處，淡淡地道。

    張徹愣了愣，隨即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當然不放心，不過我經常打電話過去的，她有什么不對，我聽得出來。”

    “那當然最好了，其他人呢，過得好嗎？”

    燕語霖笑了笑，沒與他在這個問題上多作糾結，換了一種比較輕松的語調。

    “都還好吧，大家的日子過得來好了，你們走之后，米緣莉也搬家到城東去了，黃雨寧上初二了，跟著一幫混混成天瘋玩，我去幫了兩下，后來也沒什么聯系。陳雪琳家里開了第二家分店，身體也沒太大問題了，算是徹底好了起來。姚娜才剛升上初一呢，最近在適應新學校生活，也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絮絮叨叨，一個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從他口中蹦出，如數家珍。燕語霖雙手背負在后，踮著腳輕輕往前走著，踩著落葉，颯啦颯啦，松軟酥脆。

    “你呢，這些年應該過得很好吧，感覺在二十七中呼風喚雨，無人不識啊。”張徹輕輕笑了笑，開了她兩句玩笑。

    “我？我當然好，我在哪里都很好啊……姐姐還沒有來找過你嗎？唔，你怎么不去學生會找看看她？”

    燕語霖聽他提到自己，漫不經心地跳了過去，接著很有興趣地回頭看他。

    “呃……過段時間吧，這段時間學生會不是因為運動會的事情很忙么……”張徹略微尷尬地笑了笑，他已經知道燕語霖接下來會什么。

    “噫……不知道時候是誰每次見到人家都要沖過去拿臉蹭人家呢……姐姐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罷了，你一個男的，還要女孩子主動嗎？話你打算跟王美嘉在一起的話，姐姐怎么辦呀，你那時候就放狠話威脅她長大后一定要去搶親的。”

    果然，燕語霖的臉色放松了許多，擠眉弄眼地朝他嘻嘻道。

    “……要上課了，你還不回去嗎。婉婷一直叫著要過來玩，知道你在這里，鬧得更厲害了……等期末考試過了，我便讓她過來吧……”

    張徹摸了摸鼻子，生硬地換了一個話題，效果意外地似乎不錯，燕語霖聽到李婉婷要過來，表情一下子躍躍欲試起來，拍了拍他肩膀叫嚷道那就約定好了到時候大家一起出去聚聚，然后在上課鈴聲的急奏中，慌亂地跑掉了。

    張徹看著她慌亂跑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轉身朝教學樓走去了。

    遠處，急跑一陣的燕語霖驀然停了下來，回頭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眸子里有一種淡淡的情緒，來淡。

    ……

    “恩……粵語是有點難懂啦，過年的時候回來玩，我有一份重要的禮物送給你……哈哈哈，你猜猜看？……是哦，我沒見過那么高的樓呢，到時候就麻煩我們的美嘉大人帶我參觀啦……恩，那行吧，聽你媽媽的，去睡吧。”

    夜晚十點半，張徹坐在窗前的書桌上，一只腿隨意地斜倚著窗臺，背靠書柜，仰望著淡淡繚繞著云煙的天空，和若隱若現的月亮。

    走的時候，張徹倒是見過王美嘉的母親，這個被歲月和生活雙重磨礪、又在魚龍混雜的深圳呆了許久的女人，早已不見了當初那種城鎮婦人的溫柔和熨帖，市民的焦躁浮夸，美嘉已故外婆王媽的那種閑碎，都可以在她身上看出痕跡。在離開王父之后，跟著跑的那個深圳老板沒過兩年也破了產，股市最后一搏失敗后，選擇了負債潛逃，還好給她買下的房子是早就過了戶的，除此之外也留了一些東西，才能保證她生活無憂。

    掛斷電話，張徹看著手中的手機屏幕里那個號碼，想了想，臉上流露出一種復雜的表情。他可以寫文章騙過許多人，卻無法騙自己。王美嘉對他而言，的確是生命中極其重要的存在，他用心關懷照顧的心情沒有絲毫作假，但真要到等她長大之后就結婚，張徹的內心深處，卻并沒有想象過那種可能，甚至下意識地不去想。

    當初許諾的時候，他只是想著要好好將王美嘉照顧到大，等她長成后有了自己的想法，這也就順理成章變成戲言了，但后來安慰得王美嘉多了，連他自己也開始慢慢有了一種責任感，似乎真的是在照顧自己未來的妻子一般，有了依戀，有了憑借，有了歸宿，有了一種靈魂可以棲息，在這一個至今實感不大的世界上，生根發芽的一種感覺。

    但沒有愛，沒有上輩子對顏歌的那種，刻骨銘心的，難以忘卻的，極難釋懷的，內心真正觸動的那種愛。這是無比真實，不能自我欺騙的一種感覺，而且它曾確乎出現過，而且不止一次……

    三個人。

    張徹仔仔細細想想，除了臨時起意外，每次聯想到那人名字，便可以回憶起她一顰一笑，內心忍不住地想去接近，想去多看看她——讓他有這種感覺的，只有三個人。

    第一個，是顏歌，雖然那次回臨漫之后，這種感覺釋懷了許多，但至今卻仍殘存著淡淡一絲。

    第二個，便是燕語霖了。李婉婷得很對，自己時候最喜歡，甚至一直都很在乎，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刺激她一下，故意在她面前頻繁提起王美嘉和燕芷蘭，偷偷瞧她反應的，就是燕語霖。年日漸遠，好久不見，這種感覺慢慢淡去，但算上今天，只接觸了短短兩次，它就死灰復燃，烈火烹油一般……

    第三個……

    開門的聲音響起，張徹愣了愣，忙爬了下來，不管是李思婷還是老爹，回來看到他不顧危險趴在窗戶上這個樣子，肯定得先罵一頓再。

    從廚房端了微溫的銀耳湯過去，果然是比他多上了一節晚自習的李思婷回來了，張徹笑嘻嘻地遞了上去，李思婷接過喝了兩口，瞥了他兩眼——

    “明天十三班要找你們班PK，你知不知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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