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徐平到客廳里剛剛坐好,高大便引著一個年輕男子進來。徐平一看,不正是前幾天在潘樓街附近見過的周垂安。
周垂安上前見禮:“見過官人。”
徐平讓座,吩咐高大上茶。
周垂安坐好,徐平問道:“不知找我有何貴干?”
周垂安道:“前兩天,有兩個鬧事的軍兵碰到皇城司楊太尉,被軍法處置。”
到這里,周垂安見徐平面色冷漠,一表情沒有,接著道:“這兩個軍卒一向蠻橫不法,前些日子還威脅過要為難潘樓街附近的那間店。不瞞官人,那里開店的譚二娘是的在嶺南的一個舊相識,后來流落京城,衣食無著。幸得遇上段姑娘,才一起開了一家店安身。聽段姑娘在邕州的時候多承官人照顧,特托我來感謝一聲。”
徐平看著周垂安,好一會沒有吭聲,最后對旁邊的高大道:“出去看一看,外面的馬拴好了沒有?”
高大應(yīng)諾,轉(zhuǎn)身出了客廳。
周垂安看著高大離去,轉(zhuǎn)過頭來又看著徐平盯著自己,急忙起身行禮:“剛才的話只當(dāng)沒,其實是宮里石彬閣長要找官人商量事情,是在那店里相會。”
徐平了頭,只是讓周垂安坐,便沒再什么。
高大回來,周垂安又了幾句閑話,見徐平并不怎么熱情,便告辭離去。
徐平也熱情不起來,段云潔的事情根就不應(yīng)該找到家里來,哪怕是借口,也不能在他家里這些事情。林素娘怎么想且不論,最少是他對家庭的尊重。
至于石彬,如果有機會兩人在一起些事情也就罷了,這種私下會面則是能免則免,免得落人口實。做官的人,每個人都想升官,但相對來徐平并不怎么熱衷。靠著政績能升上去最好,不然地話,徐平也不想刻意鉆營,寧愿好好地過自己的富貴日子。
想來想去,石彬既然托人帶話,必然是有緊急的事情,還是不好不去。≠≠≠≠,☆¢br/>
徐平也沒吃晚飯,跟林素娘了一聲,帶著高大出了家門。兩人也沒有走汴河邊的大路和御街,從州西瓦子過去,從西邊繞過皇城去。
到了潘樓街附近,天色已經(jīng)黑透了,到處燈火通明。
徐平在個不起眼的地方站住,讓高大到店那里看看石彬到了沒到。
不一刻,高大回來,對徐平道:“官人,石閣長帶了個黃門早已等在那里了。”
徐平這才帶著高大,不緊不慢地走到店前。
段云潔和譚二娘正在店前招呼客人,看到徐平,笑道:“今天怎么得閑,轉(zhuǎn)到了這里來?剛剛?cè)蔚晁蛠硪粨?dān)酒,你也不妨坐下喝一杯。”
徐平道:“也好。是要到樊樓那里去閑轉(zhuǎn),想起你這里有邕州的菜食,別的地方?jīng)]有,便過來帶一些過去。”
一邊著,一邊與高大進了店里,正看見石彬帶了個黃門在那里。徐平上前與石彬見過了禮,便讓高大和黃門到一邊坐,自己在石彬?qū)γ孀讼聛怼?br />
看看左右無人,石彬嘆了口氣:“云行啊,我知道這個時候不該喚你來,但如今實在是有樁棘手的事情,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徐平道:“閣長不必想得太多,許申那里鑄錢的事情我都知道,別看他上了樣錢,實際上別成百萬貫的錢,就是十貫八貫也是難鑄出來。”
“不是鑄錢的事,我現(xiàn)在哪里還有心情為那事煩惱!”
徐平見石彬愁容滿面的樣子,又聽見不是因為與閻文應(yīng)爭風(fēng)頭,心中好奇,問石彬:“除了這事,宮里還能有什么事情讓閣長煩惱?”
石彬左右看看,見店里一個人也沒有,壓低聲音對徐平道:“是皇后。我聽已經(jīng)有風(fēng)聲傳出去了,你沒有聽?”
徐平一驚:“皇后什么事?我這里可是一消息都沒有!”
“皇后跟兩位美人使性子,不合動了手腳,打了一巴掌。”
徐平瞪著眼睛,很是仔細理了理石彬的話。
自劉太后去后,宮里尚美人和楊美人得寵,這事情徐平聽過。實際上這時候?qū)m里也沒有什么秘密,不光徐平聽,朝里的大臣都有耳聞。甚至性子古板一的,比如當(dāng)年徐平有過一面之緣的兗州石介,天圣八年中進士,還上奏章指責(zé)趙禎荒淫。雖然皇上對石介并沒有什么表示,但壞印象肯定就留下了,石介日后官路蹉跎,很難跟這無關(guān)。
但不管怎么,趙禎并沒有耽誤朝政,大家對這事情也只當(dāng)是個花邊新聞,并沒有向心里去。最少朝中大臣,并沒有因為這事掀起風(fēng)波來,皇上私事終究還是私事。
卻沒想到,過了幾個月這都動起手來了?
徐平對石彬道:“打一巴掌,也沒什么吧?皇后雖然性急了一,也不是大事。”
石彬深深嘆了口氣:“來沒什么,可官家護美人,這一巴掌打官家身上了。”
“什么?!”
徐平一驚,不由聲音就高了一,還好店里沒外人。
“官家來也沒往心里去,不合閻文應(yīng)那廝從中挑唆,要借此把皇后廢掉。”
徐平只覺得腦子有轉(zhuǎn)不過來,如果皇上喜歡宮里哪個女人還是私事,那么廢皇后可就不是私事了。皇后管的不僅是后宮,還母儀天下,不僅僅是皇上的妻子那么簡單。
打人是不對,但因此廢后還是過了,皇后到底是皇權(quán)的一部分。
“閻文應(yīng)一個內(nèi)侍,再怎么得寵,這種大事能輪得上他話?”
“如果有外朝大臣支持——”
石彬沒破,也不需要破。閻文應(yīng)不行,不還有呂夷簡嗎?至于呂夷簡為什么會跟郭皇后有恩怨,徐平不知道,但只要閻文應(yīng)代表了呂夷簡的意思,這事情就大了。
廢后這么大的事情,這個年代,哪怕是皇上一個人也做不來的,必須有宰執(zhí)支持。以呂夷簡掌控半個政事堂的實力,還真能把事情做成。
不過徐平不想卷進這種政治漩渦中去,對自己實在是有百害而無一利,想了一會問石彬:“那陛下的意思是——”
“官家有些心動,但還沒定下來。”石彬顯得煩惱異常,“云行你也知道,我多年就在皇后身邊,皇后一旦出事,我不能不受牽連。”
從徐平認識石彬的那一天起,他就是跟在皇上身邊,同時辦理一些皇后的雜事。宮里的內(nèi)侍不可能天天在皇上身邊,總要帶一些職事,石彬就倒霉在一直在皇后殿辦事。
“這種事情啊,多想無益。要我,如果皇后那里你能得上話,就讓她多到楊太后那里走走。宮里的事情,到底還是要聽楊太后的主意,別人作不了主的。”
石彬聽徐平這樣,只有苦笑。
這個道理都明白,但郭皇后以前一直是跟劉太后走得近,自己的性子又犟,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去求人?那是寧愿被趕出宮去,也不向皇上低頭的。
石彬只是管著皇后殿的雜事,又不是皇后親信,只是提一句,也不能深勸。
徐平見石彬的樣子,想起兩人多年相交也是不易,不好放手不管,想了好一會道:“要我,閣長也不必向心里去。皇后即使出了事情,你也不會受多大牽連,如果在宮里呆得不如意,不如就主動要求放出宮來。在宮外做出事情來,總有挽回的一天。”
這也是徐平惟一能想出來的辦法了,天子家事,人物攙和什么?(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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