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想請問孔博士第二個問題。”

    隨著從李華勇口中緩緩吐出這句話，整間教室瞬間變得安靜。

    是的，非常安靜，鴉雀無聲。因為有前面一個問題打底，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對他的第二個問題充滿期待，也正是因為這種期待，形勢似乎正在悄悄發生某種轉變。

    李華勇依然含笑盯著孔大博士，依然是人畜無害的那種笑，然而面對他這種表情，孔大博士已經和之前的感受大不一樣。

    如果說他之前最大的感受是“歪膩”，那么現在呢？，人孔大博士現在深深感到憋屈，面對李華勇投過來的目光，他甚至還有少許...慌張。

    李華勇第二個問題終于說出口了：“剛才我在門口的海報上看到，孔博士今天講座的題目，好像是西方建筑藝術和美學是吧？可是我剛才聽了半天，也不知道是我沒聽到呢，還是孔博士您疏忽了，我現在想請教孔博士了，您認為在目前的西方建筑界，他們采用或者遵守的建筑美學最高準則是什么呢？”

    建筑美學最高準則。

    等李華勇問出這個問題之后，孔大博士瞬間張口結舌，而臺下師生再次議論紛紛。

    面對眾人反應，這時候的李華勇在心里暗笑。真不是他吹牛，應該說眾人的反應，無論是孔大博士的張口結舌，還是師生們的議論紛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什么樣的問題難回答呢？這個大家當然都清楚，實實在在的問題好回答些，那些虛頭吧臉的問題更難回答。而在所有“虛問題”中最虛的，那當然就是所謂“形而上”的問題。這類問題是最難回答的了，能回答好這種問題的通常是那種被稱作“哲學家”的生物。

    李華勇剛才這問題，那就有點“形而上”的意味了。

    而孔大博士他只是一個“公知”，是所謂的“文化精英”，他并不是真正的哲學家，因此他現在的反應實屬正常。

    同樣的道理，“形而上”的問題雖然難以回答，但這類問題往往看上去很有逼格的樣子，大多數人，特別是那種有點文化的人往往對這類問題最感興趣。

    必須承認，大學里的師生當然算是文化人了，因此他們現在在議論紛紛，因此他們的反應同樣沒有出乎李華勇的意料。

    李華勇并沒讓這種情況持續多長時間，他自己主動說出答案了-----必須指出的是，李華勇是故意這樣做的，因為他雖然知道孔大博士不是哲學家，但畢竟和這人不熟，萬一人孔大博士反應奇快呢？人家在短時間之內組織好語言作答呢？這樣反而是自己裝逼不成了，因此他必須搶先說出答案：

    “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在目前的西方建筑界，應該是以“建筑三要素”作為最高美學準則，孔博士您認為呢？”

    建筑三要素。李華勇又冒出一個貌似很有逼格的名詞。

    等他說出這個名詞后，這時候教室里眾人的反應就分作兩派了，了解這個名詞的人開始若有所思，而不知道的人開始紛紛打聽起什么叫“建筑三要素”。

    李華勇說完話后本來是一直盯著孔大博士的，可就在這時，他耳畔響起另外一個聲音，是雷雨彤的聲音：

    “勇，勇哥，什么叫建筑三要素呀？”

    李華勇扭過頭，他正好和雷雨彤的眼神相遇，面對雷雨彤的絕世美顏，在那一剎，李華勇有點愣神，這時他再次想起兩年前的一些片段：

    “勇哥，什么叫可追溯性呀？”

    “勇哥，這些混凝土實塊是干什么用的呀......”

    大家常說“物是人非”，然而李華勇現在的感覺卻是“物非人依舊”，環境不同，地點不同，問題也不同，唯一沒有變的，好像就是雷雨彤那清澈的眼神。

    李華勇的愣神大概持續了有那么一到兩秒鐘的時間，正當他準備回答的時候，他突然心里一動，他扭頭看了孔大博士一眼，然后笑著對雷雨彤說道：

    “彤彤，今天可是人家孔博士的講座，我看這樣吧，這個問題你還是請孔博士來回答你。”

    李華勇并不是在和雷雨彤說悄悄話，他的語氣雖然很溫柔，但聲音卻足夠讓全教室的人聽到。而聽到李華勇這句話后，一股怪異的氣氛開始在教室里彌漫。

    那種怪異的感覺一般人是很難體會的，然而不要緊，學歷越高的人越有體會，尤其是孔大博士這種已經獲得博士學位的，他的體會當然就更深。

    在李華勇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孔大博士的精神出現一絲恍惚，這一刻他甚至想起了自己的導師。

    是的，孔博士這時候的確想起了自己在美國讀博時候的導師：

    “來，孔同學，這位低年級同學的問題，就你來幫我回答吧......”

    這其中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是自己的導師讓自己這樣做，而現在呢？卻是一位“笑起來像傻子”的高中生讓自己這樣做。

    憋屈啊！

    所有人應該都能理解孔大博士憋屈的心情吧？

    然而憋屈過后孔大博士能怎樣做呢？他能拒絕李華勇嗎？不能的，至少李華勇篤定他不能。

    要知道孔大博士可是沒有回答出之前那個問題，這個“答案”可是李華勇公布的，如果他再不跟大家解釋什么叫“建筑三要素”的話，這讓人家怎么想？你不知道什么是“建筑美學最高準則”也就算了，畢竟那個問題太過形而上。可是這個問題呢，這就是個實實在在的問題了吧？你難道連這個問題也不知道？

    這都不知道你還好意思在國內開講座.......

    當然嘍，這還不是李華勇如此篤定最主要的原因。李華勇之所以如此篤定，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孔大博士只是一個“公知”，而所有“公知”都有一個共同特征，那就是他們的臉皮都很厚。

    李華勇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公知”，他唯獨沒見過的，就是那種“士可殺不可辱”的“公知”，因此從這個角度說，“公知”也并非全無優點，至少個個都具備韓信韓大將軍那樣的“大將之風”。

    事情并沒有出乎李華勇的預料，盡管異常憋屈，盡管臉色難看，但是在權衡利弊以后，孔大博士竭力維持自己的風度，他開始給眾師生講解什么叫“建筑三要素”。

    接下來一段時間似乎又進入孔大博士的表演時間，他在講解，包括李華勇在內的都在仔細聆聽。必須承認孔大博士的確是個優秀的“公知”，他不僅具備足夠厚的臉皮，也擁有與之匹配的口才，他的講解很清晰，分析得也很有條理，，把“建筑三要素”娓娓道來。

    “堅固，實用，愉悅，勇哥這就是建筑三要素？”

    面對雷雨彤小聲詢問，李華勇對她報以微笑，然后給予肯定回答。

    沒錯了，安全，實用，愉悅，這就是所謂的“建筑三要素”，也可以認為這就是建筑美學的最高準則。看到這幾個詞也許有人會失望了，會覺得這幾個詞是不是太樸實了點，好像逼格不夠的樣子。

    如果有誰這樣想的話，那李華勇只能很遺憾的告訴您，那不是這幾個詞逼格不夠，很可能是您的逼格不夠。因為真正美好的東西往往都是樸實的，一如這幾個形容詞，返璞歸真，大道至簡！

    所謂建筑美學，如果翻譯成一句最樸實的大白話，那就是“什么樣的建筑可以稱得上美？”，對于這樣一個問題，后來有高人是這樣回答到：一棟美的建筑，它一定是堅固安全的，它一定要有實用價值而不是空架子，除此之外，它還能讓人精神愉悅，無論是欣賞它的人還是使用它的人，都能產生精神愉悅。假如一棟建筑達到這三個要求，那么就可以認為這是一棟美的建筑。

    這就是建筑三要素。

    后來建筑業業內人士對這句話深以為然，并在全行業形成共識，因此建筑三要素就逐漸變成了建筑美學的最高準則。

    在濟同大學的這間階梯教室，孔大博士的講解還在繼續：

    “...提到建筑三要素，有一個獎就不能不提，那就是著名的普利茲克建筑獎，大家知道普利茲克建筑獎的歷史并不長，它的獎金也不是所有建筑獎中最高，并且它還是由杰伊?普利茲克和他妻子辛蒂發起，算是一個私人獎項。然而普利茲克為什么能在短時間內具備如此影響力和公信力，并被譽為建筑界的“諾貝爾”呢？我認為這就和建筑三要素有關，因為只有這個獎，才一直把建筑三要素作為評選標準，在普利茲克獎的獎章后面，就是刻有建筑三要素堅固，實用，愉悅這三大條件的.....”

    一番洋洋灑灑之后，孔大博士總是恢復了正常，他的臉色也稍微有了一點紅潤。

    掌聲！濟同大學的師生們不吝給予他掌聲，李華勇同樣在微笑著鼓掌。

    只可惜今天注定不是孔大博士的好日子，李華勇下一個問題，再次讓他的臉色變得蒼白。

    “請問建筑三要素是誰提出來的呢？”

    “這個，好像是英國的亨利，沃頓，他是十七世紀的建筑家和藝術家。”

    “是的，亨利先生是十七世紀的建筑家，那么我想請問孔博士，您剛才說普利茲克是由杰伊?普利茲克和他妻子辛蒂發起，那么您知道是誰建議他在獎章上刻下這句話嗎？或者說，是誰真正讓建筑三要素成為建筑美學的最高準則？”

    孔大博士說不出話來了，他不是不知道是誰，正是因為他知道這個人，他的臉色才變得蒼白。

    濟同大學的師生當然都是聰明人，一看到孔大博士的表情，再聯想到第一個問題，很多人就猜到這個人又是中國人了。

    “是誰？是誰？”

    李華勇微微一笑，正當他準備說出答案的時候，

    “是童先生，童寯先生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李華勇回頭一看，又是老錢，現在穿得像一個農民工一樣的錢正英教授幫他說出答案。

    “我靠，說他是搶了我的風頭呢？還是說他是最佳捧哏.....”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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