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約費兩天工夫,簡單復(fù)雜的紋飾各畫了十幾張,她只需要畫個大概,拓花的活自有專人干。rg她雖然能畫好紋飾,排版布花上卻比不得織坊的大師傅,后邊自然沒她什么事,不過孟老爺還是大大地獎勵了孟約。
最近孟約要什么,孟老爺都能立刻打“傻爹模式”,特別豪氣地“好好好”。孟約提出要孟老爺和她一起去田莊松快松快,孟老爺交待清織坊的事后,也同意了。
“這也是貢品都交付了,不然哪有工夫與你閑頑。”孟老爺現(xiàn)在看女兒是看舒暢,看覺得有女神遺風(fēng)。
“這也因為你是我爹,別人我才不帶他出去閑頑,讓你一個老頭在家凄涼寂寞地對著殘燈冷飯,捶胸嚶嚶長嘆‘年年為什么不帶我出去頑’。”孟約發(fā)現(xiàn)孟老爺喜歡她跟他斗嘴,大約……以前女神愛同他斗嘴?
孟老爺沒忍住白了孟約一眼:“什么叫嚶嚶長嘆!”
孟約扯著孟老爺?shù)男渥印皣聡聡隆睅茁暎骸盀槭裁床粠页鋈ヮB,果然是我討嫌么,果然是我沒人關(guān)懷么。”
孟老爺不由得失笑:“這么淘氣,日后文和怎么受得了。”
到周文和,話題就沒法繼續(xù)了,孟老爺心里還當(dāng)周文和是親親好女婿,孟約可早就把人扔出她世界之外。好在田莊近在眼前,空氣中滿是瓜果清香,孟約打起車簾往外看,界碑往里就是孟家的田地。
地里正有佃戶在采摘瓜果,孟老爺在縣城有家飯館,這些就是送到飯館去的。孟老爺叫停了車,喊孟約一道下去,田地間的佃戶紛紛向孟老爺和孟約行禮問安。
孟老爺笑容滿面地問佃戶,今年收成怎么樣,瓜果賣不賣得上價。得知今年瓜果熟時天好,味甜香濃,比往年都要好賣,孟老爺笑著:“我這女兒極愛瓜果,今年勞煩你們每天都送些去,按例減一成租。”
時下都是佃戶都是繳四分租,孟老爺不指著這點租子過活,每年都會找由頭減去一成,碰上年景不好,還會略減個半成。孟老爺生意做得大,卻也不端著架子,佃戶們都很是敬重他。
從沒聽過孟老爺修橋輔路,但跟著他干活的人,都能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因為女神過和氣生財,孟老爺也不是沒手腕,震懾不住人的,因而田莊看上去一片欣欣向榮,人人安居樂業(yè)。
實話,孟約知道孟家是地主時,略有些為孟老爺?shù)娜似饭?jié)操擔(dān)憂了那么一下下,現(xiàn)在看到這樣才放下心來:“爹將田莊經(jīng)營得真好。”
“從前都是你媽管著,我是托她的福,照著做而已,以后年年也要照著做。至于有那刁事的,也不怕,管人管事得簡單了,無非外松內(nèi)緊,賞罰分明,這些爹以后慢慢教你。”孟老爺其實也就是個土財主,要不是娶了女神,女神又教得好,也不會有如今的手眼。
“好。”
父女倆到田莊安置好,佃戶們將瓜果蔬菜,河鮮禽肉俱都挑上好的送了些來,莊子里的廚娘做精細(xì)菜不成,做農(nóng)家菜卻是一把好手。蔬菜多半清炒,鮮爽清甜,青蝦大火以韭菜干椒略翻炒出鍋,鯽魚燉豆腐湯,豬肉挑肥瘦相間的紅燜,鴨肉帶點湯做得辣辣的,加上野菜嫩芽做的錕飩,美得孟約都不想再回縣城去。
待到夜晚,天空像被水洗過一樣透亮,點點星子高懸,水田里陣陣蟲鳴蛙聲。孟約和孟老爺坐在院子里飲茶,孟老爺感慨:“許久沒這樣清靜了。”
“嗯,還是這里好,比縣城都好,不定比京城都好。”人類,尤其是生于土地,長于土地,熱愛土地的國人,當(dāng)回歸于山水田園中時,內(nèi)心都會有種格外滿足感。這份滿足會使人覺得平靜,會讓人從身到心都緩慢地舒展開,像茶葉在水里舒展,像云在天空中舒展,像柳枝在春風(fēng)中舒展,是一種“生活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愜意篤定。
孟老爺:“當(dāng)真比京城好?不見得吧。”
又要周文和,又要周文和,又要周文和……討厭的事情也要三遍!
孟約才不接呢:“夜深了,老人家,你還是早點睡吧。”
孟老爺只當(dāng)女兒在害羞:“好好好,老人家這就去睡,人家也趕緊去睡。”
“哼。”孟約輕哼一聲,裹著披風(fēng)往屋里去,到門前時,側(cè)身看一眼孟老爺,見孟老爺進(jìn)了屋,她才推門而入。
迷迷糊糊要睡著時,卻忽然聽得一陣馬路聲,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外邊竟是燈火通明的,擔(dān)心外邊出了什么事趕緊把頭發(fā)卷成個大丸子,裹上厚厚披風(fēng)往外走。春柳就在院子里,孟約遂把她叫過來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有官軍要借宿,老爺已去招呼了,姐不用擔(dān)心。”春柳叫孟約不要擔(dān)心,她自己臉上卻一臉不安。
孟約反倒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孟老爺是個走南闖北的生意人,待人接物自然不會出差池。倒是大半夜的有官軍借宿這事,讓她有些奇怪,這里離縣城也就一個時辰的路,馬好還能再縮短些時間:“爹出去多久了?”
“得有兩刻鐘。”
孟約點點頭,想著孟老爺應(yīng)該差不多要回來了,也就不進(jìn)屋,就在院子里等候。大概又過一刻鐘,孟老爺才從門洞下走進(jìn)來:“年年怎么也起來,外邊多冷,快些回去躺著。”
“我裹著披風(fēng)呢,不冷,爹,外邊怎么回事?”
“都察院御史帶了官軍,奉旨到各地考核吏治,進(jìn)城怕驚動鹿邑縣官員。這么著,我們這兩天就不能回縣城了,得等考察院考核完才行。這兩天他們都會在這借宿,爹都安排好了,他們?nèi)瞬欢啵才旁谖髟鹤 !睎|西兩院隔著道墻,并不互相打擾,孟老爺這才作此安排。
督察院?好大名氣啊!
孟約:這一刻,我想起了陳萍萍,這一刻,我確定改變這個時代的穿者……啊不,寫《三醮》的作者也知道萍萍姐。
等等,御史不該動不動就以死相諫,以圖清名傳千古,誰看誰煩,看誰誰倒霉的存在嗎?
注:陳萍萍是《慶余年》里的人物,順便捧著少女心再再再次推薦貓膩大大的《慶余年》,最愛文,沒有之一。
嚶,沒看過也不妨礙什么,在這個故事里督察院就是御史臺和錦衣衛(wèi)的結(jié)合體。趁人不注意,暗搓搓摸到人家里去,拿出黑,不乖的記下,不老實的記下,人品喂狗的記下,節(jié)操丟掉的記下,太過放飛自我的記下,吃相不好看的記下……記完把黑收起來誰也不給,心情不好就翻給皇帝,心情不好不壞就翻給內(nèi)閣看,心情好就自己翻著看。
可以審查,可以抓人,但沒有判決權(quán),不能給人定罪,御史臺大理寺刑部什么的,經(jīng)常會來跟督察院扯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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