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紐約史坦考琳康復(fù)中心,深秋季節(jié),康復(fù)中心的花園里依舊綠蔭蔥蔥,鳥雀脆鳴,空氣中飄蕩著沁人心脾的不知名的花香。挺拔柏松旁,一襲素袍的亞洲男子持盲杖而立,微笑望著園中極美的勝景,眼神清亮。也許是在黑暗中生活得太久了,恢復(fù)視力半個月了,他似乎還有些不太習(xí)慣這個世界的光明。抬頭時頭頂晴空萬里,天空蔚藍,他不舍地輕撫了撫身邊灌木叢上的幾朵不知名的鮮艷花,生怕這久違的美景會再次被老天爺收走一般。
“天狼,你已經(jīng)不需要這根鐵棍了。”不知何時,球最好的眼科大夫喬瑟夫醫(yī)生已經(jīng)站在他的身后,再次看向那根通體烏黑的鐵棍時總有些心有余悸,這棍子的重量超出普通人的想象,要不然頭回見面他也不會因為好心差點兒閃了腰。
鄭天狼轉(zhuǎn)頭微笑:“喬瑟夫醫(yī)生,我什么時候可以出院?”
“你們的恢復(fù)能力超乎我的想象,但保險起見,你和你姑姑最好還是要留院觀察幾天,畢竟這種摘除視神經(jīng)血塊的手術(shù)是不可逆的,萬一有什么問題還好解決。”
鄭天狼點點頭:“謝謝您。”
喬瑟夫搖頭:“你應(yīng)該謝謝那個請我出來的人,不然你們的這個病例我是不會接的,畢竟風(fēng)險太大了。”
俊秀的亞裔年輕人微微一笑:“有些事,是需要用一輩子去還的。”
喬瑟夫撇嘴:“你們中國人的文化太深奧繁瑣,人與人的關(guān)系都錯綜復(fù)雜得很。”喬瑟夫著一口極流利的中文,在醫(yī)學(xué)界也是有名的“中國通”,不過中國的人情世故卻不是學(xué)點中文看兩演義就能融會貫通的。
“有機會的話,我建議你去中國住上幾年,不定對東方文化你會有另外一番感悟。”
喬瑟夫若有所思地點頭道:“可以考慮。”
老外跟鄭天狼閑聊了兩句便匆匆離去,前面還有臺重要的手術(shù)等著他主刀。目送白皮扶黃頭發(fā)的喬瑟夫離開,鄭天狼才撫了撫手中的那鑄鐵盲棍:“倒是苦了這根烏金杖白白當了好些年的盲杖。”
身后老嫗悄然出現(xiàn),雙眼不再渾濁,也許是生活不再顛沛流離,她竟比之前看上去年輕了不少。青hūn少女時的綺麗模樣的底子也隱隱能捉摸到個輪廓,只是生活的磨難讓她不再如年輕時那般天真無知,表情中除了平靜更多的卻是一份很難吃透的滄桑味道。
“天狼。”
“姑姑!”鄭天狼連忙轉(zhuǎn)身,面對相依如命的姑姑時,他還是下意識地欠了欠身。世家門閥的千年傳承幾乎中斷,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骨子里的東西卻是需要幾代的磨礪才能最終消弭。
“還不太習(xí)慣?”
“rì常生活是沒有問題了,只是功夫卻是只剩下以往的三成都不到。”
鄭鶯鶯微微一笑,白皙的臉上皺紋如秋菊般綻開:“以往都是聽聲辨位,不少肌肉記憶的動作都是下意識的,也難怪你不習(xí)慣。”
“姑姑呢?”
“我老了,就算這眼睛好了,也抵不上巔峰狀態(tài)的一半,蒙上眼睛可以發(fā)揮九成,睜著眼睛倒是連走路都打顫了。”鄭鶯鶯絲毫不以為意道,“視力恢復(fù)了,往后姑姑能自給自足,你還年輕,人生還是要好好規(guī)劃規(guī)劃。”鄭鶯鶯是鄭家為數(shù)不多的武學(xué)天才,習(xí)鄭氏內(nèi)家拳十五妙齡便已經(jīng)失明,在黑暗中度過了近三十余載,哪能這么快就適應(yīng)過來。
“姑姑,我還是想跟著三叔爺。”鄭天狼想了想,最后還是出了心里話。
“好。”鄭鶯鶯欣慰一笑,“我鄭家人向來是知恩必報的,你是鄭家嫡系長房獨子,受人恩惠必涌泉相報。”
“等過兩天喬瑟夫醫(yī)生同意了,我們就回國。”鄭天狼扶著姑姑在花園的長凳上坐下。
鄭鶯鶯卻搖頭:“你先回去,我在這邊再待一段時間。”
“姑姑,你……”鄭天狼有些困惑,國外人生地不熟的,將鄭鶯鶯一人留在這里似乎有些不太妥當。
“我剛剛了,鄭家人受人恩惠,定當相報。那位阮姑娘忙前忙后,我前幾rì聽她身邊的保鏢在給běijīng打電話,是好像這邊出了些狀況,我想護得她一段時間,等確認平安無事后再回去。”
鄭天狼這才定下心:“我回去安頓好了待姑姑回來。”
“好孩子,姑姑有手有腳,現(xiàn)在視力也恢復(fù)了,餓不著的,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凡事多聽你三叔爺?shù)囊庖姟S涀。嗫炊嗦牰鄬W(xué),少話。”
鄭天狼點頭。
“對你三叔爺有威脅的那些人不能手軟,另外,還是要注意自己的安,畢竟你才恢復(fù)視力不久,很多方面還是不能適應(yīng)。”
“姑姑放心,大不了我將眼睛用黑布蒙上就是。”
鄭鶯鶯輕笑:“傻孩子,只要你適應(yīng)了,你的能力起碼是要翻一番的。”
姑侄倆又了些閑話,突然一股香風(fēng)撲面而來。
鄭鶯鶯當先站了起來,望向鵝卵石道路的盡頭,神sè平靜,但眼神中卻充滿笑意。
果然,片刻后捧著兩束鮮花的米sè風(fēng)衣女子出現(xiàn)在姑侄倆的視線中。“姑姑,你怎么知道是阮姑娘……”
鄭鶯鶯搖頭微笑,踏著道迎了上去:“三嬸。”
一身英姿颯爽風(fēng)衣加黑絲高跟打扮的阮鈺戴下寬大的墨鏡,傾城絕sè的臉上滿是笑容:“鶯姐,送你的康乃馨。這一束花據(jù)叫天狼星,天狼,送你的。”
“謝謝三嬸婆。”
阮大瘋妞立馬被鬧了個大紅臉:“別胡,我還沒答應(yīng)要嫁那個壞家伙呢。”
鄭天狼摸了摸腦袋:“那謝謝阮姐。”
“這就對了。”阮鈺微笑著跟鄭家姑一起在花園的長椅上坐下,“那個壞家伙好像不在姑蘇了,我前兩天打電話回běijīng,聽他被調(diào)去省城江寧了。”
“哦!那過兩天我就直奔江寧。”
阮鈺秀眉微皺:“喬瑟夫答應(yīng)你可以出院了?”
鄭天狼搖頭:“還沒,是還要再觀察兩天。”
“那就再等兩天,我估計現(xiàn)在他剛?cè)ィ膊粫惺裁次kU,但再過一段時間就難了。”阮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阮姐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會護得三叔公的周。”
“哎喲,拜托,你也才二十吧,李云道三十還不到,都被你喊老了。”
鄭鶯鶯卻認真道:“輩份的事情,是萬萬不可亂了的。”
阮鈺與鄭家姑侄這段時間也沒少往來,知道這位往rì的鄭家大姐是一不二的硬xìng子,得順毛捋才行。于是情商頗高的阮鈺笑著轉(zhuǎn)了個話題:“鶯姐,這喬瑟夫向來跩得跟二五萬八似的,普通人根不搭理,云道怎么會搭上他這條線的?”
鄭鶯鶯道:“好像是那位蔡姐的關(guān)系。”
“哦,這就容易解釋了。”聽到鄭鶯鶯提及蔡桃夭,阮鈺的眉毛微微跳動了一下,這個極細微的動作卻沒能逃過鄭鶯鶯的眼睛,哪怕這雙眼睛剛剛才恢復(fù)視力不久,人世間的這幾種情,她早就已經(jīng)參醒悟透了。
“阮姑娘,有句話,不知道我這個當姐姐的當講不當講。”
“鶯姐,你有啥直就是,跟我一個土生土長的北方姑娘,直來直去就好,沒必要遮遮掩掩。”
“其實呢,大家也都看出來了,你和蔡姐對三師叔都是一往情深的,你先別急著反駁,我活了一把年紀,雖然之前一直不見天rì,但是這些情啊愛啊,我這個過來人還是了解一些的。”
阮鈺雙手下意識地把玩著GUCCI風(fēng)衣上的紐扣,但心中還是在思考著鄭鶯鶯的話。
“你上回回了趟běijīng,再過來時候的我就感覺你的狀態(tài)不太對勁,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其實有什么話,你都可以跟我這個老姐姐,有些事情,自己一個人憋在心里,真的難受。”
鄭天狼很懂事,見兩個女人要聊些貼心的話,立馬起身道:“姑姑,阮姐,我去房間把花插上。”
見鄭天狼離開,一直默不吭聲的阮鈺才道:“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愿。從一開始,他的心兒魂兒都在蔡桃夭那兒擱著呢,我就像個沒手沒腳又沒技術(shù)的偷,每次都想將他的心偷出來,可是偏偏笨拙得很……”
鄭鶯鶯也嘆氣:“雖然從輩份上講,云道是我三師叔,但我好歹也活了這把年紀,在我看來,云道這個苦命的孩子就是個大悶罐,他有什么想法都是會悶在心里的,他不會讓人與他分擔(dān),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壓力轉(zhuǎn)嫁給別人。雖然我看出他對蔡姐是一片癡心,但是你卻不能不他對你也是有情的。”
阮鈺猛地抬頭:“鶯姐,你真的嗎?他不次每次看到我都一臉愛理不理的模樣嗎?他不是次次都嫌我煩嗎?”此時的阮家大瘋妞哪里還是那個趿著拖鞋踩遍江南闊少的阮姐?根偏只如一個情竇初開的姑娘一般。
鄭鶯鶯嘆氣道:“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偏不巧的緣份?往往你來了,他走了,你走了,他卻來了,能巧好碰在一起又擦了火花的少之又少。阮姑娘,有些事情,該爭取還是要爭取的,不管以后他選擇誰,或者他都不管放棄又或者皆放棄,那總還是有個交待和結(jié)果的,你這樣一個人在美國守著那份心思,又有何用?”
阮鈺頓時感覺心中豁然開朗。
大瘋妞笑道:“這史坦考琳果真是個好醫(yī)院!”
重見光明的似乎不只是鄭家姑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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