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天真聽著鳳云渺的話,一時無言相對。
學會殺人滅口。
云渺所言,的確是生存之道,不過她目前還不太能達到那個境界。
方才那個陌生女子求饒的瞬間,她的確是動了惻隱之心。
她一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不曾與她敵對的人,她也不會隨便找人家麻煩。
方才那個女子,與她素無恩怨,看清對方目光中的驚恐,她沒能狠下心。
云渺——
但凡是有一點可能妨礙到你的因素,都要扼殺。
人一旦能做到絕對的冷血無情,就等于沒有弱點。
云渺的話,她是贊同的。
但若是行動起來,卻又沒有那么容易。
“天真,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你還有可以學習的機會,如今我也不要求著你做事太殘酷,但你必須記著一點,對你不利的人,萬不可動惻隱之心,一點也不能。”
將鳳云渺話聽在耳中,顏天真靜默了片刻,道:“你的話,我記下了。”
人不能只做好人,也不能只當惡人。
還是視情形而決定。
“快離開此處,往其他地方去。”鳳云渺道,“若是再讓人發現,又得滅口一個。走。”
鳳云渺的話音落下,便調轉了馬頭。
顏天真當即也調了個方向,隨著鳳云渺一同離開。
離開了作案之地約莫幾十丈遠,二人這才緩緩放慢了速度,此刻周遭依舊是寂靜的,很適合談話。
鳳云渺道:“天真,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跟我仔細。”
他也是打獵路過此處,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似是聽見有女子的驚呼,且一出口就忽然止了聲,這讓他一時有些好奇,便策馬去看,遠遠地看到一抹紅色的身影,那般熟悉,那是顏天真。
有顏天真在,他自然是要上前去看看的,等他靠近了一些,便看見顏天真腳下,嚴淑妃趴在地面之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腳邊盤旋著兩三條蛇,他當即明白過來,嚴淑妃八成又耍什么花招了。
皇室成員出行狩獵,性命安自然要有所保障,皇家狩獵場之內,極少會出現不明來歷的獵物,若是有這類的獵物混進來,頂多也只是一兩只,像這樣五六條毒蛇湊在一起的場景,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只有一個原因,這些東西是能捎帶進來的,并非它們自己混進來。
“方才嚴淑妃跟隨著我到了此處,還未上兩句話,便開始張狂大笑,然后就從馬背上拿出了個麻袋,里頭裝著五條毒蛇……”
顏天真將整個過程敘述了一遍,末了,添上一句——
“嚴淑妃雖死,但今日真正的主謀卻是楚皇后,因此,我這心中依舊不是很解氣,總要找個機會報復回去的。”
“如此來,你現在騎的這一匹馬,是嚴淑妃的馬了。”
鳳云渺瞥了一眼顏天真胯下的馬匹,“嚴淑妃這一匹銀鬃上悍馬,與你所騎的那一匹,顏色有些不同,馬尾的顏色區分得尤其明顯,高度也略有不同,你的馬兒已經死于毒蛇口下,她的馬兒在你這兒,若是被人認出這匹馬屬于嚴淑妃,你依舊難逃罪責。”
“那該如何是好?”顏天真這才驚覺,她與嚴淑妃所騎的馬兒,雖然都是銀鬃上悍馬,但顏色深淺有所不同,淑妃這匹馬的馬尾顏色偏黑許多,難免會被人認出來,真到了那一刻,自己依舊是洗不清的。
在場與嚴淑妃熟悉的人,應該會有好幾個能認得出她的馬。
起碼楚皇后與寧子怡有極大可能認出。
然而,自己此刻已經沒有可以更換的馬兒了。
這么一來,可真是有些難辦。
鳳云渺也是這一刻才知道,顏天真所騎的馬不屬于她,在聽顏天真講述之前,他可不知這一點。
哪能料到是顏天真搶了嚴淑妃的馬兒呢?
今日場上,銀鬃上悍馬不過寥寥幾匹,嚴淑妃與顏天真的馬,毛色與馬匹大不同,挺好辨認。
“天真,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鳳云渺道,“我這匹馬也不能與你對換,這匹是千里駒,有不少人能認得出來,又是棕褐色,如此一對換就太明顯了,而你如今已經沒有馬匹可換,那么,你只能去找寧子初坦白此事,讓他幫著你壓下來。”
顏天真聞言,想了想,道:“云渺,你確定寧子初會維護我么?雖然能看出來,他并不是很喜歡嚴淑妃,但嚴淑妃畢竟也是他的女人,我不經他的同意,將嚴淑妃殺害,他能不計較?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云渺的考慮是有道理的。
她沒有一匹可以更換的馬,今日的狩獵場之中,要屬北昱國的人最多,其他三國參與的人數量并不算多,就算能找到一匹與她原來那一匹相似的馬兒,對方也不會愿意和她更換。
嚴淑妃的這匹馬,還真是不好處理。
棄了馬,她必須再找到一匹,狩獵場之內是一人一馬的分配,她上哪兒去找……
狩獵場外圍,都是北昱國的侍衛。
這狩獵場,是寧子初的地盤。
他的地盤他最熟悉,他的地盤他做主。他想要命人再弄一匹馬進來,簡直輕而易舉。
一匹馬,也算是龐然大物,其他三國的人若是想要從外面弄進來,北昱國的守衛都不是瞎的,總會看在眼里。
如此來,還真就只能與寧子初坦白了?
“我想,寧子初即便是不高興,也依舊會維護你的。”鳳云渺的聲音傳入了耳膜,“在寧子初看來,你總歸是比嚴淑妃重要多了,嚴淑妃死,他不會傷心難過,但若是你出了事,他的情緒不可能不受到波動,孰輕孰重,他自個兒心里應該有數的。”
鳳云渺到這,輕瞥了顏天真一眼,“還記得你曾唱過的一句歌詞么?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你屬于后者。”
被偏愛的,自然是會被維護的。
這件事,當真只能寧子初壓下來了。
讓她去求助寧子初,他這心中自然是不爽的。
但為了她著想,吃醋的事只能先放一放,凡事要考慮眼前利益,對她有利的事,他必須鼓動她去做。
任他事再大,他也不能從外面弄來一匹馬,從北昱國守衛的眼皮子底下進來這狩獵場。
狩獵場外諸多侍衛,帳篷附近也有不少人,都是北昱皇宮內的人,這些人,寧子初可以隨意使喚,而他是南旭國太子,無權使喚。
“既然如此,那我就找他去了……”顏天真心中自然曉得,鳳云渺提出這樣的主意,他的心中也是不暢快的。
畢竟,在他眼中,寧子初屬于情敵的范圍了。
若不是為了她著想,他絕不會讓她去求助寧子初。
她殺害嚴淑妃這一事,絕不能傳出去。
一旦公諸于眾,她所面臨的就是死罪。
指證嚴淑妃先謀害她?沒用。
一個高階妃嬪要害一個歌女,能定什么罪。她一介歌女殺害皇妃,這才是罪。
嚴淑妃家中勢力夠硬,若是得知了真相,絕不會放過她。
“快些去吧。”鳳云渺道,“往正南面去,寧子初應該就在那個方向,這狩獵場十分大,你盡量避開他人,不能讓人注意到你胯下的馬,寧子初今日所乘坐的也是棕褐色大馬,紫色錦衣,十分好認。”
“我的好云渺,多謝你給我出主意了,不過你這心里可別太郁悶呀,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我的確也只能去找他了,有句話的好,強龍不壓地頭蛇嘛。”
顏天真到這兒,嘿嘿一笑,迅速調轉馬頭。
她的身后,鳳云渺冷哼了一聲。
眼見著顏天真駕駛出了一段距離,他便也策馬而出,跟了上去,卻不靠近她,與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
他要密切關注著周圍的動靜,確保不會有人注意到顏天真的馬匹。
顏天真胯下的馬兒,是破案的關鍵所在,決不能被人注意到,否則對她極為不利。
若實在無法避免被人看到,他只能選擇繼續——
殺人滅口。
他當真不介意多殺幾個人,來換取顏天真的安寧。
好在,沒有人像之前那個陌生女子一樣倒霉,顏天真這一路策馬,附近都無人,即使有幾道人影,距離也都隔著挺遠,看得不太真切。
畢竟這狩獵場占地十分廣闊,策馬奔騰幾十丈看不到一個人影也屬于正常的。
又在顏天真之后跟隨了片刻,鳳云渺終于遠遠地望見了一抹紫色的身影。
紫影之下,棕褐色的馬匹十分醒目。
正是寧子初。
鳳云渺當即勒馬,不再前行。
接下來,就不需要擔心了。
……
“陛下,策馬這么久,也累了吧,喝些水。”
寧子初策馬奔騰了許久,覺得額頭上有些汗了,便停駐了下來休息片刻,拭去了額頭上的汗。
身側跟著的貼身侍衛遞來了水袋。
寧子初接過了水袋,飲下了幾口,忽聽身后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隨即是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傳入耳膜——
“陛下!”
這聲音十分熟悉,寧子初當即回過了頭,看見的便是顏天真策馬上前,到了他身后,勒住了馬。
顏天真的神色似乎有些焦急,仿佛有什么要緊事。
“何事驚慌?”寧子初問道,“你看上去有些焦急。”
“陛下,我有些話要單獨跟你。”顏天真著,瞥了一眼寧子初身旁的貼身侍衛。
寧子初會意,朝著身后的侍衛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顏天真又道:“讓他盯著附近的動靜!莫要讓其他人靠近,聽到我們二人的談話。”
寧子初聞言,朝那侍衛看了一眼,“聽到了么?”
“是!”侍衛應了聲是,便退出了一丈之外。
“吧,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寧子初見顏天真神色焦慮,愈發好奇。
下一刻,顏天真已經從馬背上下來,到了寧子初身前跪下。
“陛下,我犯了一個大錯,特意前來向陛下請罪。”
寧子初發不解,便也從馬背上下來,到了顏天真身前。
“你竟把話得這么嚴肅,犯什么大錯了?”
“我……”顏天真似是猶豫了片刻,這才開口道,“我失手殺害了淑妃娘娘。”
顏天真此話一出,寧子初一時愕然——
“什么?”
她殺害了嚴淑妃?
“到底是怎么回事?”
寧子初并未第一時間責怪顏天真,而是詢問出了過程。
“事情是這樣的……”
顏天真從嚴淑妃一路跟隨她開始起,到放蛇的地方時,修改了真相。
“在那般緊急的情況之下,我自然脫離了馬背,陛下,你也知道我是懂武功的,從馬背上躍起之后,我便借著就近的一根樹枝,蕩到了淑妃娘娘的馬背之上,她自然是大驚,在馬背之上就與我扭打了起來。”
顏天真到這兒,垂下了頭,“我情急之下,拔出了隨身攜帶的刀,但我并未真的劃傷她,只是劃破了她的衣服,想要嚇唬嚇唬她而已,我意只是想借著她的馬背做棲身之所,哪知我這么一嚇唬,淑妃娘娘的情緒反而更加激動,硬是要將我推下去,憑她的力氣,自然是推不開懂武藝的我,終究還是被我給推下去了……”
“之后就被毒蛇咬了是么?”寧子初繃著一張臉。
“不錯,她跌落的那一瞬間,就被毒蛇給咬了。”顏天真的語氣之中帶著些許懊悔,“陛下,我原是不想殺她的。”
殺嚴淑妃的那會兒覺得心里痛快,還真就沒有考慮到馬匹的事。
不過,如今想想也不后悔。
若是不殺嚴淑妃,今后的日子依舊不得安寧,殺了省事。
誠如云渺所言,在寧子初的心中,她比起嚴淑妃還是重要一些的。
花瓶與武器的不同意義便在于此。
花瓶摔碎了不心疼,家中還多著呢,稱手的武器卻是不好找,總是難免生出些感情,不舍得丟棄。
不管寧子初究竟對她是否動過心,就憑她曾經為他做過的那么多事,他都不會選擇不維護她。
“起身話。”
果不其然,寧子初的情緒并未憤怒。
雖然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但這件事似乎并不能在他心中激起太大波瀾。
果然與云渺所預想的差不多,寧子初對嚴淑妃的在乎,少得可憐。
顏天真起了身,依舊是低垂著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
“陛下,這次我可是惹了一個不的麻煩。”
寧子初并未回話,而是轉身將那一名放風的貼身侍衛喚到身前,問道:“司雨,今日的狩獵場之內,還有何人有銀鬃上悍馬?”
侍衛道:“有,司風有一匹,不過他在狩獵場之外,他今日腹痛,一上午跑了四五趟茅房,就沒有參與狩獵。”
司風,寧子初的貼身侍衛之一。
“你即刻離開狩獵場,命人擊鼓,鼓聲一出,狩獵場之內的所有人便會到大營前集合,將所有人聚齊之后,若是有人問起原因,就這狩獵場之內混入了數條毒蛇,為了眾人的安危著想,暫時不可入場。另,讓司風將他那匹銀鬃牽來,此事需秘密進行,不得讓人知道,守衛一律封口,誰敢泄露,格殺勿論!”
“是!”
眼見著寧子初神色嚴峻,司雨便意識到了事態有些嚴重,連忙應了一聲,便上了馬,迅速策馬離去。
“幸好淑妃與你爭執的那一處,是這狩獵場較為偏僻荒涼的一處,那兒獵物不多,附近的人不集中,且,你都了有毒蛇在,即便有人路過,有點眼力勁的,能認出是毒蛇,也不敢靠近淑妃的尸首。”
寧子初到這兒,頓了頓,道:“狩獵,以擊鼓之聲起始,又以擊鼓之聲停歇,朕讓所有人離開狩獵區集合到大營前,就不會有人去觀望淑妃的尸首了。”
“多謝陛下維護。”顏天真連忙道謝,“今日若不是有陛下的幫助,天真恐怕有麻煩,殺害淑妃一事,陛下打算如何罰我?”
“朕都已經打算將此事壓下來了,你為何還要問這樣的問題。”寧子初面無表情,“若是真想處罰你,還犯得著維護你?”
“就算陛下念在天真曾經的功勞,免了天真死罪,可殺害皇妃畢竟不是事,陛下……就這么放過我了?”顏天真抬眸望著寧子初,神色似是有些受寵若驚。
“淑妃對朕而言意義不大,當初也不過是母后看著喜歡才選入宮為妃,她的性格又是十分惹人煩的,嬌縱胡鬧,朕平日里也不會去理會她,有她沒她,于朕而言又有什么區別。”
寧子初到這兒,正視顏天真的臉龐,“你與她是不同的,你曾經替朕做了那么多事,這次就換朕來幫你,雖然此事處理起來有些麻煩,朕也依舊意處理,你不必擔憂。”
“多謝陛……”
“感謝的話就不必多了,往后要心謹慎一些,你素來聰明,這次當真是有些沖動。”寧子初到這兒,神色變得有些嚴謹,“殺害一個人,你必須考慮到后果,若是想要做得滴水不漏,切記不能留下蛛絲馬跡,可今日,你胯下的這匹馬,就很有可能成為暴露你的證據。”
“天真自然是明白這一點的。”顏天真嘆息一聲,“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來陛下這兒坦白。這次若是陛下不幫我,我便真的無計可施。”
寧子初靜默了片刻,道:“不必懊惱,朕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
二人的交談也不過片刻時間,就在下一刻,遠處似有擊鼓之聲傳來。
司雨的速度倒是快。
擊鼓之聲一出,狩獵場內的眾人聽在耳中,雖然覺得疑惑,卻還是紛紛調轉馬頭,朝狩獵區外策馬而去。
“咱們進這狩獵場,也不過才半個時辰,怎么這么快就結束了呢?”
“是呢,即便是中場休息,也不會來得這么快吧?”
“興許是有什么特殊情況發生?北昱陛下不會無故命人擊鼓。”
“誰知道呢,去看看吧。”
一時之間,無數馬匹,朝著狩獵區外奔騰,疾馳向大營。
鳳云渺跟在眾人之后,神色毫無波瀾。
結果同他預料的一樣,寧子初果然選擇了維護顏天真。此刻命人擊鼓,將眾人引到狩獵區之外,為的是不讓人去觀望嚴淑妃的尸首。
這一次想要躲過,還真是得靠寧子初。
想到是寧子初幫了顏天真,這心中的郁悶之感還真是難以消散呢。
不過——
這的確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
顏天真與寧子初依然站在原處,忽聽身后響起了馬蹄聲,轉過頭一看,便見一位黑衣侍衛騎著銀鬃馬而來。
顏天真望著他胯下的那一匹銀鬃馬,目光一亮。
這一匹馬,與她死去的那一匹馬當真是相似。
個頭與毛色相差無幾,不像嚴淑妃的那一匹馬,與自己的馬匹差異那般明顯。
侍衛車馬到了二人身前,勒停了馬,即刻翻身下馬,到了寧子初身前。
“陛下,這一匹馬是屬下牽著從后山繞過來的,只有后山的幾名守衛知道,屬下已經封口了。”那侍衛著,指著身后的馬匹,“陛下看看這匹馬,是否滿意?”
寧子初轉頭望向顏天真,示意她上前去看。
“滿意滿意。”顏天真道,“與我所失去的那匹馬兒相差無幾。”
顏天真到這兒,抬眸望向侍衛,“今日的眾多馬匹之中,銀鬃上悍馬的數量不多吧?”
“也就大概四五匹,都是上等的馬兒。”侍衛到這兒,看了一眼顏天真身后的那匹銀鬃馬,微微驚詫,“顏姑娘身后的這匹馬,不是淑妃娘娘的么?”
“原來你看得出來。”顏天真撇了撇嘴。
侍衛道:“顏姑娘有所不知,今日的幾匹銀鬃馬,只有淑妃娘娘的這匹馬是最特別的,其余的幾匹馬,相差都不大,淑妃娘娘的這一匹馬,毛色與個頭明顯與其他幾匹有所不同,今日恰好路過淑妃娘娘身側,便注意到了。”
“都上馬吧。”寧子初出了聲,“天真,你帶領我們去嚴淑妃死去的地方看看。”
顏天真應了聲是。
三人上了馬,由著顏天真領路,一路策馬前往嚴淑妃死去的地方。
遠遠地,便看見前方有兩具人的尸體,與兩具馬的尸體。
“陛下,這……”司風望著前頭的情景,一時有些愕然。
“陛下,當心前方有毒蛇。”顏天真出聲提醒道,“一共五條毒蛇,此刻應該還在尸首周圍徘徊,若是有活物靠近,難免會被襲擊。”
“朕知道。”寧子初望向了身旁的司風,“去處理。”
司風應了一聲是,便朝著前方策馬,同時,將隨身攜帶的弓箭拿在手里。
勒停馬匹之后,他又從腰間掏出了一個藥瓶,將箭羽的尖端伸進了藥瓶之中。
“陛下,他在做什么?”身后不遠處,顏天真望著這一幕,問道。
“在給箭的尖端淬毒。”寧子初輕描淡寫道,“雖然是毒蛇,卻是可以被毒死的,將箭淬了毒,用來射殺毒蛇。”
眼見著前頭的司風連發了五箭,隨即見他轉過了頭道:“陛下,屬下已經將毒蛇射殺。”
寧子初這才與顏天真策馬上前。
寧子初望向地上另外一名陌生女子的尸體,道:“這個女子,是因為看見了,才被你滅口的嗎?”
顏天真在講述過程當中,并未自己多殺了一個女子,不過此刻看到多了一具女子的尸體,他大致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這個時候,顏天真自然是承認了。
“的確被她看見了,她似乎想要發出驚叫之聲,我唯恐她的喊聲會把其他人引過來,便只能射殺了她。”
“嗯。”寧子初淡淡地應了一聲,“只有死人才是最會保守秘密的。”
司風道:“陛下,接下來該如何處理?”
“淑妃遭毒蛇咬傷,不治身亡。”寧子初著,瞥了一眼另外一名女子,“這個身上有箭傷……”
思索了片刻,他道:“對外稱,興許這位女使臣在狩獵過程之中,與淑妃娘娘發生了爭執,被淑妃娘娘所射殺,而淑妃娘娘也死在毒蛇口下,派人過來把她們二人的尸首運出去,這位女使臣不知是哪國的,讓他們自己來認。”
司風道:“陛下,此事是否會引起他國的不滿。”
“不論這女子是哪一國的,這身份想必也不會比淑妃來得高貴,其他三國的來使之中,并無皇家的女子,興許只是個人物而已,朕失了一個淑妃,相信他們也不敢多什么。”
“陛下的是。”
二人正著話,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聲虎嘯。
這聲虎嘯一出,三人當即循聲望過去,這么一看,都齊齊驚愕——
一只通身雪白的虎,個頭龐大,速度敏捷,原還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片刻的功夫,便已經漸漸逼近。
“好大的一只白虎。”司風依舊有些沒回過神,“這狩獵場之內,怎么會有這樣的一只白虎,莫非是從外頭闖進來的?!”
“這只大家伙,長得倒是不錯。”寧子初望著那白虎,雪白的皮毛在日光的照耀之下,似是泛上一層光澤,想也知道,這白虎的皮毛應該很是柔順。
再看它那雙虎眼,竟然是琥珀色的,十分好看。
“這毛色看上去倒是挺讓人喜歡的,正好拿它的虎皮來做椅子。”寧子初笑了一聲,從背后背著的箭囊之中取出一支箭羽,搭上了弦。
瞄準了那只已經逼近的白虎,離弦之箭,疾射而出!
以為可以命中只白虎,卻沒有料到,那只白虎眼見著利劍襲來,一個輕躍而起,輕松地避開了射來的箭羽。
“反應還真快。”寧子初擰了擰眉,再度將手背到身后,這一次,取出了三支箭羽。
一支箭射不中,那就三箭齊發!
三支箭羽離弦,再次朝著那白虎疾射而出——
而這一次,那白虎的表現卻讓人大為震驚。
只見他抬起了虎爪,十分干脆利落地拍掉了一只襲來的利箭,剩余的兩支,便都擦著它的虎身兩側穿過,釘在他身后的大樹之上。
不遠處的三人望著這一幕,有些瞠目結舌。
“這白虎成精了。”顏天真只覺得頗為不可思議,“它竟然……”
一個爪子就拍掉了寧子初的箭羽。
離弦之箭,所帶著的力度不容視。
它竟然一爪子就拍下來了。
“陛下,這白虎不好對付,快些離開!”司風回過神之后,當即喊了一聲,隨即也拿箭搭弦,“箭羽還能拖住這白虎一會兒,陛下,顏姑娘,你們先行!”
他話之間,已經又射出了一支箭,毫無意外的,又被那白虎躲過去了。
此時此刻,白虎離他們的距離,已經不足兩丈。
“陛下,快走!”顏天真喊了一聲,當機立斷調轉馬頭。
同一時刻,不遠處的白虎再次避開了司風射出的箭羽,穩當落地之后,朝著三人發出一聲虎哮。
它顯然是怒了!
只見它幾個輕躍躥上前來,將自己與三人的距離拉得更近。
這下子寧子初也不敢再逗留,連忙策馬奔騰。
“駕!”
三匹駿馬在樹林間疾馳著,身后一只雪白大虎在追著。
“活了這么多年,從沒見過這么精明的畜牲。”司風一邊感慨著,一邊回頭,這一回頭,又是一驚。
白虎與他們的距離,已經不足一丈。
這大家伙的速度也太快了!
顏天真也回頭望了一眼,只覺得有些腦仁疼。
這個大家伙……以它這速度,不消片刻的時間,就可以追趕上他們了。
不過,它若是捕獲了三人中的任意一人,都可以拖一下它的腳步。
“天真,過來!”寧子初的喊聲傳入耳膜,“你尋個機會,躍到朕的馬背上來,將你胯下那匹馬舍棄,好歹能拖住它一會,這匹馬原就是淑妃那一匹銀鬃馬,你騎著逃出去也不合適,舍棄了也好。”
“好!”
寧子初的主意,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
即使能從虎口逃脫,騎著淑妃的這匹馬出去也是不合適的。
之前費了那么多時間,不就是為了掩飾她殺害淑妃這事么,她胯下的這匹銀鬃馬,注定是保不住了。
想到這,顏天真也不再拖泥帶水,迅速策馬朝著寧子初靠近,眼見著二人之間的距離來近,顏天真瞅準了機會,一個躍身而起,踩著馬背,借力高高躍起,落在了寧子初的馬背之上——
而被顏天真舍棄的那匹銀鬃馬,也依舊在奔騰著。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再次令人意想不到。
銀鬃馬失去了人的鞭策,便自己換了個方向奔騰,與三人逐漸也拉開了距離,由于無人鞭策,它的速度也稍微降下了些,然而,白虎卻并不去追它,明明已經快要接近了那匹馬,卻在接近之際,與它擦身而過,依舊追逐著顏天真三人。
顏天真道了聲,“我靠……”
這大家伙還真是難纏!
到了嘴邊的獵物,竟然不去捕獵,就那么直接無視了,鐵了心的要追著他們三人。
正常情況下,他不是先應該攻擊最近的那匹馬么!
可它卻直接無視了,仿佛它的瞳孔之中,只有他們三人的身影,其他活物,都可以忽略不計。
顏天真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狩獵場挺大,想要離開這狩獵區,回到大營前,還得片刻的時間。
若是能快些到人多的地方就好了,那么多守衛都拿著兵器,白虎即便再厲害,也不敢獨身對抗那么多人的。
寡不敵眾這個道理,動物也是曉得的。
不像此刻就他們三個人,已經進入了白虎的菜單選項。
真是——無奈。
眼見著它愈來愈近,不過幾個眨眼之間,距離寧子初的這匹馬,不過幾尺。
“完了,完了……”顏天真唇角有些抽搐。
近了,近了……
更近了!
它已經追到了馬尾之后!
顏天真轉過頭,正對上白虎那雙琥珀色的大眼。
大眼之內,倒映著她與寧子初的身影。
下一刻,它又是咆哮一聲,張開血盆大口,朝著馬尾狠狠一咬!
馬兒痛苦的嘶鳴之聲響起,馬身向后一仰,前蹄高高抬起,將馬背上的二人抖了下去!
“陛下!”
空氣之中,想起司風驚惶的喊叫聲。
眼見著遠處就是大營了,只需再堅持那么片刻的時間便可抵達,屆時,人多勢眾,白虎也會退縮的。
然而,卻不等他們抵達,就被白虎給追趕上了。
司風眼見著寧子初與顏天真二人跌落在地,身為寧子初的貼身侍衛,自然是不會獨自逃亡,便勒緊了馬匹。
而白虎壓根就不理他,一個輕躍,躍向了前方摔落在地上的那抹紅影。
它的第一個目標,竟是顏天真。
寧子初雖然與顏天真齊齊跌落,摔在地的時候,各自滾了幾圈,便拉開了些許距離,此刻白虎湊近顏天真,剛好背對著寧子初。
“陛下,快些過來!”司風喊叫著。
然而,寧子初這會兒卻并不急著逃亡,目光落在前頭一人一虎身上,難以挪開。
這個時候,的確適合逃亡,不過……
腦子里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該逃。
這一刻他明白,他是舍不下顏天真的。
他應該沖上前去虎口救人么?
那是送死。
逃,不忍逃。
救,救不了。
寧子初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奈。
他背負的是整個江山社稷,不能為了一個女子而自己涉險。
可看著顏天真即將落入虎口,他卻又覺得身軀有些沉重,難以挪開身。
“陛下!別管顏姑娘,快走!”
司風眼見著寧子初沒有動作,咬了咬牙,從馬背之上一個翻身下來,迅速沖到了寧子初身后,拉扯寧子初的手腕。
這一刻,白虎正湊在顏天真面前,還并未有動作,似乎是在考慮著,該從哪個部位下手。
“陛下,趁此機會,快走吧。”司風拉扯著寧子初,“縱然陛下喜歡顏姑娘,這種時刻,也不能管她了,這白虎著實厲害,不可輕易觸怒,我們快些離去,大營就在前頭了,咱們去與眾人會合,再喊人過來包圍白虎,還來得及給顏姑娘報仇。”
寧子初似乎沒有聽到司風的話,目光依舊緊緊地盯在前頭。
司風眼見著寧子初不聽勸,咬了咬牙,道了一句——
“陛下,屬下得罪了。”
著,便要抬起手刀,意圖將寧子初打暈帶走。
然而,抬手的那一瞬,前頭又響起一聲虎嘯,這一聲響,讓他聽得從肝顫到腳顫……
同一時刻,狩獵區之外——
“我怎么好像聽到了虎嘯?是我的錯覺么?”
“是么?我怎么沒聽見,是你聽錯了么……”
“我似乎也沒聽見啊……”
帳篷之外,眾人在談笑著,忽然便是有人道了一句——聽到了一聲虎嘯,之后大多數人的回復卻是,不曾聽見。
眾人的談笑之聲,足以把虎嘯聲掩蓋。
不過,也有那么一兩個耳朵特別好使的,隱約聽到了虎嘯聲,卻又覺得聽得不大真切。
而就在這一刻,坐在一株榕樹下的鳳云渺忽然起身,二話不,迅速奔向了狩獵區內!
那聲虎嘯,他聽見了。≈a;lt;/td≈a;gt;≈a;lt;/tr≈a;gt;·k·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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