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境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境界，或許只有真正進(jìn)入道境之中的人才能明悟。
君無瑕雖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身在皇室之中，又怎么可能對于武功一無所知，哪怕沒有修煉過，身邊自然少不了高手。未曾練過，卻也應(yīng)該見過。
更何況君無瑕在江湖中待過一段時(shí)間，自然對于江湖和武學(xué)有更多的了解。
可這一切了解在劍十二出手的瞬間便被重新推翻，君無瑕有些茫然，之前她見過的高手出手，縱然是她這樣一個(gè)不懂武功之人，也可以看得出招式之中的精妙，可這一次，君無瑕根本看不懂劍十二的劍招。
怪異！
君無瑕眼中只剩劍十二那似乎隨意出手的粗陋?jiǎng)Ψǎ@樣粗陋的劍法帶著漫天劍影仿佛一道驚鴻劃破眼前血?dú)馇艋\。
“夫物，量無窮，時(shí)無止，分無常，始終無故。是故大知觀于遠(yuǎn)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無窮。”
“證向今故，故遙而不悶，掇而不跂：知時(shí)無止。”
“查乎盈虛，故得而不喜，失而不憂：知分之無常也。”
“明乎坦涂，故生而不說，死而不惑：之終始至不可故也。”
月出云依舊自顧朗誦著，朗誦聲應(yīng)和之間琴聲，而琴聲卻又如同為劍十二的劍法作解。
劍十二臉上笑意更甚，這一劍秋水，月出云已然看明白了。
到了這樣的境界，若是無人看得懂自己的劍法，必是一件極其令人感到寂寞的事。所幸，這江湖中還有月出云與身后好友數(shù)人，能看懂這一劍秋水。
一劍回落，化作落葉飛旋于水面，琴聲在這一瞬間急轉(zhuǎn)，似乎已然明了劍十二的所有想法。
琴聲回轉(zhuǎn)，虛實(shí)之間沒有些許內(nèi)力波動，卻將周圍天地代入一片蕭瑟。
君無瑕看不懂劍十二的劍，卻聽得懂月出云的解釋。
劍十二并不介意月出云為自己的劍道作解，甚至因此而感到開心。
天下若無人懂他的劍，自然便無人可破他的劍。天下若無人可破他的劍，那他引以為傲的下一劍便會愈發(fā)寂寞。
對于劍十二這樣的人來說，值得他引以為傲的，永遠(yuǎn)是下一劍。
聽聞琴音急轉(zhuǎn)，然而旋律回轉(zhuǎn)之際卻無絲毫急促，哪怕前后曲風(fēng)相差甚大，卻依舊給人一種此乃天定的感覺。
聽聞如此琴聲，君無瑕下意識便猜測劍十二可能會變招。
方才是秋水，現(xiàn)在，莫不是浮萍？
天地間的血?dú)鉁o散了不少，置身血?dú)庵械臅缧~頭也不由升起一層冷汗。
殺道之劍有死無生，入殺道這么多年，曠玄的劍道從未退縮過。
“十二贏了。”秦閬歌搖了搖頭臉上浮起一抹笑意，“不過不怪他，在見過十二兄手中劍一劍二之后，我也無法意料到這一劍劍三竟然會叫做秋水。”
“劍一向死，劍二往生，劍三秋水，劍四浮萍。秦兄，出云與十二都已經(jīng)開始朝著更高的境界探索，你呢？”刀無痕聞言問道。
秦閬歌深吸一口氣，而后眼中升起一抹熾熱的目光。
“若不能踏入更高的境界，又如何與月小哥齊名？
君無瑕聽不明白，見二人開口，索性直接問道：“比試還沒有結(jié)束，你們怎么知道劍十二已經(jīng)贏了。”
“因?yàn)閷Ψ降男囊呀?jīng)亂了。”秦閬歌輕松說道。
君無瑕愈發(fā)不解：“秦少俠，我問道是武功，不是心！”
刀無痕聞言輕笑，見秦閬歌不說話，當(dāng)即解釋道：“君姑娘，你可知道便是心。”
“道便是心？”
“不錯(cuò)，天下武道，不論劍道刀道生道死道，亦或是月小哥的樂道，都可以用一個(gè)心字來解釋。”
“劍道即心道，心道即人道。人道在心，劍道亦在心。”
“是故心道堅(jiān)則劍道明，劍心通明，手中劍勢便可一往無前。”
“是以劍客最強(qiáng)的一劍永遠(yuǎn)是下一劍，而這一劍則是最貼近本心的一劍。”
幾個(gè)人因?yàn)榈稛o痕的解釋似乎同時(shí)被打開了話匣子，一時(shí)之間竟是一人一句，頗有種論道的感覺。
君無瑕依舊不明白幾人的意思，但是對于幾人說的話卻理解了幾分，又見眾人停下，于是問道：“按照這種說法，劍道便是心道，豈不是說如果一個(gè)人是好人，那他的劍道自然便不壞。若是一個(gè)人是壞人，劍道自然下乘？”
“公主此話對一半，錯(cuò)一半。”
一直站在君澈身后的離百語終于是忍不住了，見君無瑕又問，極為尷尬瞄了一眼身前的君澈，隨即大聲道：“公主第一句話沒錯(cuò)，第二句話也沒錯(cuò)，但是第三句話卻是錯(cuò)了。”
“百語，為何這么說？”君無瑕問道。
“心道分善惡，劍道亦分善惡，但是劍道雖分善惡，卻不分高下。所以觀劍道而識人心，江湖中都說劍十二是大魔頭，可誰知道劍十二的劍道卻是如此自在逍遙。”百語想了想解釋道。
“不錯(cuò)，若劍十二當(dāng)真不是好人，又怎可領(lǐng)悟如此劍道。”秦閬歌笑道，“所以我視十二兄為朋友，更視十二兄為對手。”
耳畔琴聲虛實(shí)回響，君無瑕似乎明白了許多，而后不經(jīng)意抬起頭，看向大門頂上閉目撫琴的月出云，問道：“那他呢，他的道又是怎樣的道？”
“君姑娘以為月小哥的道會是怎樣的道？”秦閬歌笑著問道。
君無瑕皺眉：“如果是以前，可能我會認(rèn)為天下萬惡都被他給占盡了，可現(xiàn)在我卻看不清了。呵呵，或許現(xiàn)在我連好人壞人都已分不清，又如何能分清你們這些道境高手的道？”
“君姑娘說的是，直到現(xiàn)在其實(shí)我也不能了解越小哥真正的道。”
刀無痕聞言默默一笑：“你們不了解是因?yàn)椴涣私庹嬲脑鲁鲈啤！?br />
秦閬歌側(cè)目：“你了解？”
“他的道，我自然懂。”刀無痕說著露出一抹極其古怪的笑，仿佛在努力憋著不讓自己笑出來，卻又忍不住。
“秦兄，有朝一日看到出云跟另一個(gè)人站在一起的時(shí)候，或許你就明白了。出云的道，是孤獨(dú)的道，是這一方天地?zé)o人能懂的寂寞。如有人能填補(bǔ)他內(nèi)心的孤獨(dú)，那個(gè)人便是他的道。”
秦閬歌若有所悟，眼中飄過幾分震驚。
“說實(shí)話，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gè)心道如月出云這般安于現(xiàn)狀之人，若是給他一處桃源，能與喜歡的人相伴一生，什么天下第一琴師，什么惡人谷谷主，甚至什么高手之稱，他都可以統(tǒng)統(tǒng)不要。”
“可他終究選擇了這些他本不想要的東西。”君無瑕不屑道。
刀無痕搖頭：“這便是江湖，不是想要便能擁有。君姑娘，有些時(shí)候?qū)τ谀承┤藖碚f，得到很多并不會開心，求而不得才是最失落。”
“這便是所謂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君無瑕失神問道。
“或許吧，出云一直說自己并非江湖中人，可這只是他一廂情愿的想法而已，哪有什么自認(rèn)江湖人的，不論是誰，一旦踏足江湖，便都是江湖人。”
聞言君無瑕似是有些好奇，仔細(xì)瞄了一眼閉目撫琴的月出云，下意識問道：“那他的道又是何人？”
刀無痕深深注視著君無瑕，隨即不著痕跡收回目光，余光從不遠(yuǎn)處的君澈身上帶過。
而后，刀無痕嘴角升起幾分壞笑。
“他的道是誰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天下只有鳳鳴閣閣主傾城掌門能懂月出云，也只有月出云能解傾城掌門曲中之意。誒，話說出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傾城掌門的弟子了，十二，要不我們跟你搶親那樣，上門把傾城掌門搶過來變成惡人谷谷主夫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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