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頓格格不入的宴會。”李沐望著桌上的玉盤珍饈,沒有動筷子的意思。然而與李沐相同的是,江城雪也沒有動筷子。李沐轉(zhuǎn)頭瞥了一眼江城雪,忽然笑了出來。
江城雪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煩,面罩輕紗,只露眉眼,不以真面目示人。輕紗朦朧,的確遮蓋了容顏,但是日常生活,可是十分不便的。就比如說,現(xiàn)在要吃飯。隔著面紗如何吃到嘴里,這是個問題。
李沐這一笑來得沒頭沒腦,江城雪側(cè)目過來,眼中有些不解。
另一邊的娉婷郡主諷了一句,說道:“怎么,這就小人得志了?”
“嗯。”李沐很是干脆地答應(yīng),一副管你如何,我自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多謝郡主。如果不是郡主帶我到此,我也沒有機會見到諸位公子小姐。”
“這口氣真有意思。”娉婷郡主瞇起了眼睛,“一頓飯還真能忘了姓誰名誰。”
李沐微微一笑,不予理會。倒是江城雪忽然接過話頭,“姓李名沐,只是吃頓飯而已。”
聽到江城雪出言維護自己,李沐心中還是有些吃驚的。縱然他還不曾原諒江城雪拿自己作擋箭牌這件事,但是心中總歸是好過了一些。
然而李沐好過了,有些人心里可不舒服。譬如,本來就已經(jīng)很不爽的陶然。
要知道,陶然為了娶江城雪為妻,可是花了大把的力氣。他苦苦哀求著讓其父陶國舅親自出馬,通過武學(xué)院院長顧霜華,好說歹說,讓王儀松了口。王儀表示,如果江城雪應(yīng)允,他就同意這門婚事。然而為了獲得這個結(jié)果,之前好說歹說四個字,里面包含了多少東西,怕是只有陶然自己心里清楚。
有道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王儀的態(tài)度,對江城雪還是有著影響的。
王儀松口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千方百計與江城雪拉近距離。江城雪平日里雖然保持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但是架不住陶然千次百次邀約。為了師父的面子過得去,江城雪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陶然參加宴會的要求。
這兩步走出,陶然想著再用當(dāng)眾的壓力,稍稍迫一下江城雪,讓她答應(yīng)自己的求親。至于江城雪會拒絕,他考慮到了,但是覺得他能讓江城雪答應(yīng)。畢竟他對自己還是十分自信的。
陶家為當(dāng)朝外戚第一家,當(dāng)今天子陳驍是自己姑父,太子陳志豪是自己的表哥。陶然自己本身長得也算一表人才,不管樣貌,身量,當(dāng)不得風(fēng)流,也稱得起瀟灑。在涯城這一眾紈绔公子小姐中,陶然隱隱便是其中領(lǐng)頭人。結(jié)交廣泛不說,還深得人心。
這樣的條件,哪怕是娶上一個公主郡主也完全沒問題。江城雪固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稱,可陶然覺得自己足以配得上她。所以,他準(zhǔn)備好了一切。
結(jié)果呢?結(jié)果江城雪直接就找了一個東山郡王府上的家奴,說她對他情難自持?陶然能相信么?真當(dāng)所有人是傻子不成?可是,陶然寧可相信這李沐和江城雪真的有一腿,也不愿相信這是假的。因為假的事實,更傷人。這件事,壞就壞在這件事是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發(fā)生的,不管那二人是否真的有關(guān)系,陶然今天算是丟盡了面子。
江城雪寧可隨便找個人裝作親昵,也不讓陶大公子如愿,這話傳出去,嘖嘖
現(xiàn)在江城雪為李沐說話,陶然聽在耳中,怎么都不是滋味。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壓下自己心中的惱怒,用尋常溫煦的聲音問道:“在下準(zhǔn)備的這些酒菜是不合江小姐胃口么?”
江城雪搖了搖頭,說道:“佳肴美酒,俱是色香味俱全。”
陶然笑了笑,“不見江小姐動筷,我總覺得是怠慢了佳人。”
江城雪聞言,素手拿起筷子,夾了菜放在碗里。李沐看著江城雪,面紗蒙在臉上不知道她是怎么個吃法。結(jié)果江城雪低頭,左手將面紗微微撩起一角,再用筷子夾起放在嘴中,細細品味。很直接,很簡單的動作。她做得十分坦然,連帶著一絲優(yōu)雅。
李沐剛好看到那面紗撩起時,那光潔細膩的臉頰。只是一抹而已,那臉頰完美的弧度便已經(jīng)印在了李沐腦海之中。回想起昨晚自己被風(fēng)朝雪強拉去待鴛樓的情形,他心中苦笑一聲,“莫不是最近犯了桃花?”
陶然那邊有話沒話地關(guān)心著江城雪,他似乎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權(quán)當(dāng)剛才的事情沒有發(fā)生。江城雪客套地回著話。徐之雷那邊走正和王箅討論著什么。娉婷郡主倒是想繼續(xù)折騰李沐,但是李沐卻不想和她計較下去。
于是,李沐做了一件局外人該有的的事情,專心吃飯,不要說話。
整個宴會大概進行了一個時辰,夜色漸深,莊園里也點起了燈。眾人在大廳之內(nèi)高談闊論,酒足飯飽。期間又有歌舞助興,一片賓主盡歡的模樣。然而本該是重頭戲的求親,卻是沒有一個人提起。
宴會終究要散場,人一個一個離開。王箅離開之前,還拉攏了一下李沐。李沐對他的觀感不差,笑著應(yīng)承了下來。至于娉婷郡主白了李沐一眼之后,她揚長而去。
有徐之雷在,李沐在宴會上最多就是遭受了一些口舌詰難。現(xiàn)在宴會結(jié)束,李沐松了一口氣。徐之雷讓李沐暫且留下。李沐想著先前和徐之雷談了一半的話題,自然是從命。
陶然想邀請江城雪往陶家莊園一敘,結(jié)果被江城雪拒絕,然后,她也選擇留了下來。
莊園是徐之雷的莊園,陶然只是借著來開宴會。徐之雷親自帶著二人參觀了半圈,然后帶著他們來到了一間偏廳。
“老實說,我其實也沒什么朋友的。”徐之雷自嘲一笑,然后,他看了看李沐,又看了看江城雪,“話說,我是不是要給你們些時間。”說完,他扭著脖子走出了偏廳,留下一句,“我先去走幾步,消消食。對了,放心,茶我讓虞魚叫人給你們上。”
偏廳之內(nèi),只有李沐和江城雪二人。氣氛漸漸變得微妙起來。
這其實并不是二人第一次相處,李沐被岳葉楓送到武學(xué)院,當(dāng)時江城雪為了能夠在藏意境界更進一步,也被王儀送到了武學(xué)院之中,接受顧霜華的指點。結(jié)果顧霜華命江城雪照顧李沐的飲食起居,還說那便是修行。
二人在那段時間可以算得上是朝夕相處。李沐在那里看書,江城雪負責(zé)監(jiān)視。那時候二人相處,很是自然。
“李沐,抱歉。”江城雪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李沐看著她,無奈地說道:“天下男人都想著的好事,其實也并不是那么好。自古美女配英雄,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不是英雄,也配不起美女。”
“說這句話的時候,有誰問過美女是怎么想的?她一定就想要英雄么?”江城雪反問道。“亦或者,你現(xiàn)在還稱不上是英雄?”
李沐微微一怔,隨后眨了幾下眼。“我是?”李沐指著鼻子反問道。問完之后,李沐忽然察覺到了一件事。江城雪這兩句話聯(lián)系起來,大有我不愛天下英雄,只要心中有你就好。
江城雪也很快察覺到了這一點,她偏過頭,看向窗外。“我天生長成這樣,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也是人。不是你們男人言語中的貨物。”
李沐點點頭,說道:“卻是如此。江小姐的確是為聲名所累。”
江城雪回過頭,輕笑了一聲,“呵,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總有人在我眼前故作深情,可他們想要什么,我心里再清楚不過了。”
“可他們不敢動你。”李沐一針見血地說道,“因為江湖三公,因為其他的原因,他們不敢對你用強。”
江城雪知道他想說什么,“有徐世子在,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
“那為何不讓世子”李沐話說到一半,江城雪就說道:“這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李沐反問道,“世子這面盾牌,可是比我這面更能擋箭。”
“但是我和世子不熟,他同不同意,我沒辦法確定。”江城雪解釋道。
“唉。”李沐嘆了一口氣。
江城雪微有慍怒,她眼睛盯著李沐,問道:“與我一起,就真的讓你這般苦惱?”
“是啊。”李沐說得直白。他現(xiàn)在自己本身就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江城雪又給他添上一筆麻煩,他能不苦惱么?
江城雪被他這個回答噎了一口氣,她深呼吸了幾口,胸前豐隆起伏不定。“我會補償你的。”
李沐知道自己這話說得不夠委婉,但是他心里的確是苦惱得很。于是他問道:“什么補償?”
江城雪看著李沐,沉吟片刻。
“你想看看我長什么樣子么?”
江城雪清亮的眼眸在燈火之下,染著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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