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今兒是個好天氣，外面下著瓢潑大雨，斜坡之上雨水滾滾，夾著黃葉，還有些白色垃圾，順流而下，一顆顆細(xì)的石子也翻著跟斗，被這大雨整治得無愛。
大漢杵著門口，咧嘴笑著，聽得窗沿叮鈴聲，細(xì)數(shù)凡塵音。
冷寂的房間，楊老頭穿好了白大褂，遞給大漢兩個饅頭，感嘆著：“秋天能有這雨并不多見啊！”
大漢拿著邊吃邊：“下得好。”
楊老頭瞥了他一眼，：“人家秋天都喜歡青天白日，沒事曬曬太陽，你倒好，喜歡雨天。”
大漢咧嘴笑著，心里琢磨，這樣依依就不會來了，此話卻不能將出去，只好：“老頭啊，這你就不懂享受了，瞧瞧這雨打的琵琶，多美的天籟。”
“那是不銹鋼的窗沿，什么琵琶不琵琶，你還真會做夢呢。”楊老頭笑了起來，連連搖頭，拿著個鐵鉗燒火去了。
大漢又：“過兩日啊，老劉家的蓮藕熟了，對了，善食家不是種了好幾顆桂花樹么？十月飄香，卻是到了時候。”
楊老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話兒，給火盆加了點(diǎn)炭火，搓了搓手，將頭上的大耳朵帽子壓低坐下。
紅紙黑字，一副對聯(lián)出現(xiàn)在他的桌上，卻見他獨(dú)自欣賞，也是醉心書法之人。
大漢嘻嘻笑道：“老頭，你這橫批又重寫了啊？山珍海味，這橫批不對頭啊，龍是天上的，驢是地上的，你應(yīng)該寫天珍地味！”
楊老頭翻著眼睛鄙視了他一眼。
大漢砸吧砸吧嘴巴，又想到了什么，連連叫道：“啊啊啊，對了，諧音也不錯啊，天真德味，你看，又天真又有德還有味道，多好。”
楊老頭酸溜溜地：“我看啊，什么都沒你天真，最好橫批個牛家大漢，估計(jì)鄉(xiāng)里鄉(xiāng)村的都捧場。”
門口吹來一絲涼風(fēng)，卻見一個胖墩胖墩的中年人走了進(jìn)來，系著臟兮兮的圍巾，一看就是個廚師。
大漢笑道：“喲，善食哥啊，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
善食抬頭看了眼大漢，同樣笑了起來，：“咦，大漢啊，你怎么在這？生病了？”
大漢點(diǎn)頭。
善食堆著諂媚的笑容跑去楊老頭的桌前，看了眼對聯(lián)，：“楊醫(yī)師，這寫給我的啊？”
姓楊的老頭架子挺大，一臉的平淡，嗯了一聲，算是應(yīng)過。
善食也不介意，見楊老頭看著對聯(lián)，不敢去拿，只好扭著他那胖墩墩的肥臀閃在旁邊，一眼看去，就豎著大拇指，叫道：“好！好字！天上龍肉絕，地下驢肉烈。妙！絕對。”
大漢有點(diǎn)鄙夷了，這字是好字，對聯(lián)估計(jì)不咋滴吧？
楊老頭卻是扯著嘴皮笑了笑，藏不住的開心，：“你啊，別就給我拍馬溜須的，我可不吃這一套，行了行了，字也給你寫好了，對聯(lián)也給對了，你拿著走吧。”
善食連連點(diǎn)頭，那個諂媚，就差把臉上掛著的兩塊肉掉下來送作禮物。
大漢見不得這種人行徑，：“善食哥啊，我看這對聯(lián)也不咋滴啊，字是不錯，可對聯(lián)也沒你得那么妙吧？”
善食和楊老頭的臉色瞬間凝固。
一代醫(yī)師楊老頭自然要保持形象，善食卻不干了，不快道：“大漢，你又不是知識分子，瞎操什么心，人家楊醫(yī)師那是什么文憑？”其實(shí)善食也不知道楊老頭什么文憑，只是一個勁的添油加醋：“那是什么文憑？知道不知道？那可是很厲害的文憑。”
大漢搓搓手，發(fā)現(xiàn)好像惹了人，趕忙轉(zhuǎn)移話題，關(guān)心道：“哎呀，也是也是，不過善食哥啊，你最近又胖了啊，真的，肥胖不好，容易生病，要減肥。”
善食聽著前半句還高興，一到后半句就有點(diǎn)惱了，可是大漢得情真意切，不像譏諷，只好冷著臉假惺惺地：“謝謝，我也想運(yùn)動，不過干我們這一行的都這樣，總是要試菜，所以每天都會多吃一點(diǎn)。”
大漢忍不住看了看那臟兮兮的圍裙，又：“哎，不是我你，善食哥啊，你這也太不講究了，你看你看，這白圍裙都成黑圍裙了，這誰敢去你那吃飯啊？難怪你整這些有用沒用的對聯(lián)，飯菜做的不好吃，又不注重衛(wèi)生，打死我也不去吃啊。”
楊老頭忍不住在心中拍手，總算覺得這賤嘴的大漢了句人話。其實(shí)吧善食的手藝還是有的，只是這衛(wèi)生實(shí)在不行，楊老頭幾次想要吃上個雞燉蘑菇都懶得去了。
善食氣得不輕，臉都紅了，可惜又想不到反駁的話，重重地嗯了一聲，拿著對聯(lián)，撩開布簾，撐著雨傘就消失在了煙雨之中。
大漢后悔，心直口快又惹了別人，趕忙撩開門簾喊道：“善食哥啊，我是真的，你那圍裙真的太臟了，你別介意啊！千萬別生氣啊！都是我的錯。”
楊老頭氣急而笑，等大漢轉(zhuǎn)身，卻已收了笑容，眼觀鼻子，鼻觀心地看著書，眉毛微微上揚(yáng)，隨時準(zhǔn)備著對付大漢，那張真誠的賤嘴。
果不然，大漢閑得無聊，在火盆前面搓搓手，緊了緊身上的大衣，等得寒氣褪去，嘀嘀咕咕地：“老頭啊，你那書有什么看的咯，一把年紀(jì)了，都是入土的人了，何必呢？該享受了生活了！吃吃飯，聽聽鳥語，聞聞花香，沒事給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地看個病，是吧？多好？”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知道些什么？……”楊老頭一頓亂罵，弄得大漢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那激動的樣子，有些兒郁悶：我這招誰惹誰了？啥也沒干，今兒個老頭發(fā)了什么瘋？平日里斯斯文文，老學(xué)究的儒雅風(fēng)范，竟然成了潑婦罵街？
大漢縮了縮脖子，狂點(diǎn)腦袋，就差埋進(jìn)火盆堆里。
里屋的布簾輕輕翻卷，一根破竹子拐杖當(dāng)先出來，接著是牛震天那一張陰晴不定的臉，瞪著楊老頭就是一頓大罵，道：“你干什么？你把年紀(jì)了跟孩子慪氣，你還要不要老臉了？”
這回輪到楊老頭眨巴眨巴眼睛愣神了，乖乖地坐回凳子上，懦弱著嘀咕著：“牛一樣的塊頭，他還呢。”
牛震天要么不聽，專心去聽可是耳力超群，噠噠幾個拐杖聲，已經(jīng)到了楊老頭的身邊，蒼老的手點(diǎn)著他的腦袋瓜子就是一頓臭罵：“你你你，就是你，楊學(xué)武怎么有你這樣的兒子？看見你這副不爭氣的樣子，非得從土里爬出來……”
楊老頭縮著腦袋，被大耳朵帽子一蓋，就像個駱駝，半個屁都不敢放了，紅著眼睛都快哭了。
罵完了事，牛震天也不管他，慢悠悠地到了大漢的旁邊，彎下腰來，柔聲道：“大漢啊，你還在生病，不要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來，跟七公，到底怎么回事？”
大漢張了張嘴，感情你老啥事都不知道就提著楊老頭一頓臭罵呢？欣喜之余又覺得成了被護(hù)的犢子，眨巴眨巴牛眼，怪異地看了看牛震天，交代了前因后果，所有的責(zé)任卻丟給了善食。
唉，可憐的善食，莫名其妙就背了個超級黑鍋。
此間無話，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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