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三月下旬，金陵的天氣暖了起來，偏偏小雨下個不停。
整日里陰雨霏霏的，全然沒有春雨貴如油的新鮮感了。
在這樣的日子里，梁言成得到上頭下達的調令，正式離開江東省，北上首都報道。
雖說后續的人事安排還沒到位，但明眼人都知道這位是右遷，自是不敢慢待。
一時間，迎來送往的，絡繹不絕。
然而越到這個時候，梁言成越是謹慎，對大部分來訪者閉而不見，唯獨和自己的幾個門生吃了場酒。
安定國放下吳蘇的工作，專門趕過來了。而下放到西杭某區任職的孫育榮孫秘書，也特地趕回來，加上柳民浩湊在一起，給梁老板踐行。
這些動靜，一直在金陵的吳濤都知道，但他并沒有往上貼的意思。
一則，他不是官場中人，不喜這一套二則，即便老梁同志右遷到京里了，他這個商人依舊有接觸的機會。
起碼眼下兼管清華經管學院院長的那位，便有很多次邀請吳濤過去參會、見面之類的，只不過吳濤不喜出風頭，把機會推給了錢穎一而已。
結果梁言成一到場，老辣的眼神一掃，便琢磨著道：“還有誰沒來，我怎么覺得差人呢？”
安定國仨人面面相覷，全然不知道老上司的醉翁之意在哪里。
脫下衣服，往主位上一坐，梁言成頓時響起來了，“小吳人呢？”
柳民浩反應最快，“首長，好像沒通知他。”
到底是第一大秘，即便卸任了，這政治覺悟還是響當當的，這一點從稱呼的轉變上就可見一斑了。
哪知道梁言成把臉一板，一邊掠起袖子一邊道：“這小子，不叫他就不來了？一點覺悟都沒有！”
以安定國和吳濤的關系，他不便于回這話，只能訕笑幾聲。
柳大秘這雖然剛脫了大秘之職，可老上司的余威尚在，他也不敢隨便置喙。
唯有外放有些日子的孫育榮，笑呵呵地開解道：“首長，吳總是個踏踏實實干實事的人，他向來不喜歡這一套，您又不是不知道。當初您不還因為這一點，夸他老半天么？”
梁言成老臉一紅，卻矢口否認道：“有這事？”
眾人一陣呵呵陪笑，孫育榮在陪笑之余，對柳民浩道：“柳兄，還不趕緊給吳總打電話？”
柳民浩這才反應過來。
不出半個鐘頭，吳濤風塵仆仆地趕到。
剛推門進來，梁言成便站起來了。結果安定國幾人一看這架勢，也只得陪著站起來。
這下弄得原本無辜的吳濤，頓時非常不好意思。
畢竟都是他的長輩，即便不是他的錯，他現在也只能認錯了。
梁言成似乎對他的認錯態度很滿意，拉著他坐到了自己和安定國中間。
反正沒外人，吳濤也便坐了。
吳濤坐下，趁著身后旗袍服務員過來倒水的功夫，和梁言成解釋道：“最近有些忙，其實我是打算到首都，再去拜會首長您的。”
梁言成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柳民浩不太了解情況，疑惑道：“剛開年就這么忙，最近是要有什么大動作了嗎？”
安定國不同意，話里畫外地也有回護之意道：“一年之計在于春，剛開年才是最應該忙起來的時候，否則轉眼間一年到頭，可能什么事都沒做。”
孫育榮也是深有同感道：“沒錯了，最近外資頻頻在國內投錢，連我這個處級小干部，都忙的團團轉，更別提吳總這樣的大企業家了。”
梁言成揮揮手道：“行了，你們也別盡給他帶高帽子。”說完話鋒一轉道：“不過他最近搞得那個軟件谷的想法，我覺得還不錯。”
柳民浩和旗袍服務員說一聲，酒席便開始走菜了。
不過梁言成談性正濃，所以眾人也都沒有舉筷，耐心地聽著他講。
“有時候啊，我都不知道這小子的腦子是怎么長的？”梁言成喟然道：“這個軟件谷規劃，乍一看起來，好像里頭含金量不高，他旗下的企業參股也不多，頂多算是個示范性的。”
“……這樣一個軟件谷，錢的大頭是政府出的。早期的規劃建設，連帶著配套以及基礎設施，一系列的工程量指定不小。這樣一來，華耀公司便有機會了。”
“……等到整個軟件谷建好之后，隨著中小軟件企業的入駐，形成一個良好的發展生態，給創業者提供一個孕育環境，那么這個軟件谷的價值又來了，天啟投資就可以介入了！”
“……旁的不說，一年出一個上市公司，這里面的賺頭，就不止一點半點了！”
聽老梁同志這么一講，眾人頓覺眼前一亮。
這個思路固然是吳濤這個經商之人想出來的，但內里包含了不少的經濟發展思維。
和一地一區的經濟發展和規劃，有異曲同工之妙。
于是仨人對吳濤是贊不絕口，尤其是孫育榮，逮著吳濤是一個勁地奉承。
說到后來，話鋒一轉道：“不過吳總，軟件谷規劃固然不錯，可是以后，你若是想用這個一地一區的規劃思路，去找首長商量，恐怕連進門的資格都不夠哇。”
孫育榮說這話，倒不是為了落吳濤面子，而是變相地提醒他，注意梁言成身份的變化。
吳濤施然一笑，“孫區長說的是，我哪能不知道這一點呢。”
梁言成聽出他話里有話了，催了一句道：“那你說說，你提出這軟件谷計劃，到底是怎么想的。”
吳濤雙肘支撐在桌面上，侃侃而談道：“這個軟件谷計劃，起初是我下面產業中，眾多軟件開發需求的產物。”
“……比如說現在手機操作系統的各種應用開發，以及基于互聯網b技術的各種應用開發，甚至還有將來自主推出之后，圍繞著自主的國產軟件生態的建立等等。”
“……這些軟件需求呢，因為相關特性的一致性，構成了一個封閉的軟件生態圈。為了提高效率，自然是聚在一起搞最好了。”
“……至于剛才首長說的，建設項目以及對中小企業的扶持投資，也的確是這個計劃的一個方面。”
話音剛落，思路最快的安定國便琢磨著道：“這么說來，這個軟件谷，并不是針對某個地方的特例規劃，而是可以在多地推廣的通用規劃，就像工業園區一樣？”
吳濤頷首道：“沒錯，將來不僅會有手機應用軟件谷，還會有互聯網應用軟件谷，以及自主軟件生態工業園等等！”
眾人不由倒抽一口氣，這好大的手筆！
就連梁言成也露出空前的凝重之色，“真沒看出來，這個計劃比我們想的宏偉多了，真正搞起來，恐怕不比自主半導體產業小，而且更容易出成績，你這腦子真是絕了！”
孫育榮也附和了一句，“就憑這個，今后首長的地盤，你可以隨便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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