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帝國龐大的官吏和多不勝數(shù)的密探，單單軍隊就是一個極為沉重的負擔：整個國家有九千頭大象、三萬騎兵，另外還有六十萬步兵，以及一支海軍。在和平時期，當他們不服役時，以閑逛或喧鬧飲酒度日，由王室財庫的開支來維持。
雖然全國有數(shù)不清的密探在不斷監(jiān)視，可仍然有許許多多的人偷稅漏稅，官吏則多數(shù)貪污。財政的惡化使得帝國再也不能像此前那樣對佛門慷慨的賞賜布施，這也是太子貳摩提不得不將祖父軟禁的原因：帝國已經(jīng)承受不起四億帕那的支出。
“我會適當?shù)奶幚泶耸隆！辟E摩提遲疑了一會才對楚尼使臣要見祖父這件事情做出回答，他再問道：“楚尼人什么時候抵達華氏城？”
“在白天的第三個時辰。”提毱提答道。“如果殿下需要……”
“不必，就在那時候抵達。”貳摩提道。“記住，在他們居住的驛館內……”
密探治國是孔雀帝國的常態(tài)，官吏們并不可靠。這些密探有可能是隱士、戶主、商賈、苦行者、學生、行乞的婦女、娼妓中的任何一種人，只要帝國需要。貳摩提交代要派出密探時，提毱提道：“殿下，可我們并不了解楚尼語。”
“不了解楚尼語？”貳摩提很不理解，“楚尼人與前去迎接的大臣怎么交流？”
“楚尼人懂希臘語，他們在阿拉干庫蘭找了一位懂希臘語的泰米爾人。”提毱提說起了雙方交流的現(xiàn)狀。他所不知道的是，楚尼人其實也不懂希臘語，但他們手里有一本希臘語楚語對照詞典拜毋忌和他的仆人嗟戈瓦拉所賜，他在楚國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編撰這本詞典。
“即便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也要派出密探。”貳摩提堅持自己的決定。在他的認知里，不可信任的人實在太多，唯有密探才能給他提供準確的情報。
初夏時節(jié)天總是亮的非常早，太子貳摩提起床的同時，山鬼號的起床鐘聲也已敲響，這是船的早班，按二十四小時制，這應該是凌晨四點到午八點。與幾個月前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不同，此時山鬼號正平穩(wěn)的逆行在恒河之。
季風在月轉向，在阿拉干庫蘭招募向導的帶領下，山鬼號很快來到了恒河河口，靠著同樣從阿拉干庫蘭招募的通譯，孔雀帝國的官吏欣然準允山鬼號入境。一千由甸以外的東方大國慕名而來，這不由讓他們想到六十多年前塞琉古帝國派出的使臣麥伽斯提尼，他也是坐船從海來到印度，從恒河口抵達華氏城。
萬邦來朝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不出數(shù)日便有兩百艘印度小船吹蠡擊鼓的前來迎接。當然這些印度船不僅僅是來打鼓的，他們是來拖延山鬼號逆流而的。現(xiàn)在山鬼號就在這兩百艘印度船的劃行下日夜不停的駛向華氏城。
“稟大夫，卡加言今日可至印度之都。”早飯之后，艉樓甲板，負責與通譯卡加筆談的文書易向陸茁和艦長沈尹尚轉述了卡加的話，這是山鬼號進入恒河的第十二天。
“贄禮是否備妥？”陸茁問道。艦隊此時只有山鬼號，饕餮號在無勾長的指揮下去年冬天已趕赴波斯灣。之所以這樣安排，是為了在最短的時間里完成這次航行，在今年秋天季風轉向前返回郢都。
“稟大夫，贄禮已備妥。”市令不疾道。“大夫請看禮單。”
門就要送禮，根據(jù)對方的地位不同而準備不同的禮物。這是除秦國以外華夏諸國的慣例，這種慣例一直延續(xù)后世兩千多年。山鬼號一路沒有受什么波折，主要一個原因就是沿路送禮。不過有些人很文明的回禮，有些則一禮不回。
禮單的禮物與國內有很大的不同，基本是外貿(mào)貨物大集錦。面對孔雀王這樣的帝王，寶劍是少不了的。這也有市令不疾顯擺的意思，他聽說印度也產(chǎn)鉅鐵，在楚國鉅鐵出現(xiàn)前，這是已知世界最好的鉅鐵。既然來到了印度，自然要與印度人比一比誰的鉅鐵更好。
“大夫……”易再度與通譯卡加筆談，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情報。
“言。”陸茁沒有看他，正在看不疾籌備的禮單。
“竊聞孔雀王已被其國太子囚禁。”易有些不敢置信，可他和通譯卡加的交流確實無誤。
陸茁、沈尹尚、不疾聞言都吃了一驚，陸茁道：“確否？！”
“確矣。”易看了一眼通譯卡加，這個面孔黝黑的通譯是潘地亞女王推薦過來的。在阿拉干庫蘭等待期間，陸茁謁見了潘地亞女王，離開阿拉干庫蘭港北途中又謁見了朱洛國國王。兩個國家的君王都對孔雀王充滿敵意，但并不阻止陸茁前往華氏城。易看向卡加的時候，卡加做出雙手向天參拜的動作，表示以神的名義起誓，其言非虛。
“此印度國事，與我等無涉。”陸茁臉的驚容一會兒就消散了，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太子囚禁了祖父，顯然是印度政局不穩(wěn)，孔雀王死后必有王位之爭。
在潘地亞期間，陸茁為潘地亞女王所禮遇。潘地亞女王曾建議，楚國商船以后完全可以停靠阿拉干庫蘭港，在此進行貿(mào)易。朱羅商船以及潘地亞商船可以幫楚國商船運輸?shù)久住⑿←湣⒚薏肌⒚藁ā⒅ヂ橛鸵约俺䥽枰囊磺猩唐贰?br />
正常情況下，長途貿(mào)易都是寶石、陸離這種重量輕價值大的貨物，但因為印度西海岸一直與波斯灣存在商貿(mào)外來，故而陸茁所提出的購入稻米、小麥、棉布、棉花的要求沒有讓潘地亞人驚訝。因為這種低值貨物貿(mào)易他們已經(jīng)做了幾百年了。既然楚國商人不嫌棄這種低值貨物，不怕它們占據(jù)寶貴的商船噸位，他們當然也不會嫌棄。
潘地亞的商人曾極力想讓陸茁明白一個道理：雖然稻米、小麥、棉布、棉花全都是產(chǎn)于印度，但從印度直接買入這些貨物、加關稅，其成本遠高于在阿拉干庫蘭港采購。賣出貨物也是一樣，進入孔雀帝國的貨物要交納貨值的三分之一作為通行費即關稅，但絲綢僅需繳納十分之一，出口貨物則要繳納貨值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作為通行費。
阿拉干庫蘭絕大多數(shù)商品都是走私而來，不但走私，連四分之一的國內交易稅也逃掉。陸茁聽聞并非不信，只是按照熊荊的安排，他必要前往華氏城謁見孔雀王。如果真如潘地亞商人所說，直接在印度采購的價格高于阿拉干庫蘭港，那他回國之后自然會建議國內以后商船只在阿拉干庫蘭港停靠采購。
價格是一個考慮，孔雀帝國的政局穩(wěn)定則是另外一個考慮。一個國家一旦出現(xiàn)王位之爭，即便不走向衰弱，那也有很大的可能走向混亂。楚國正在備戰(zhàn)，備戰(zhàn)需要大量大量的糧秣，如果印度真卷入戰(zhàn)亂，對楚國來說并不是一個好消息。
山鬼號在印度船的拖曳下緩緩向前，這時候桅盤的瞭望手已經(jīng)看到了河畔狹長的華氏城。陸茁也端起了陸離鏡，視界內一座并不大的城池聳立在恒河西岸。看到城池高度不過三丈，他當即覺得這座都城實在太小，并且太矮。等到山鬼號拐了一個彎，看到華氏城的側面，這才發(fā)現(xiàn)這座城市并不小，它只是太窄而已。
“印度已至，印度已至。”甲板水手在歡呼，六個月的航行，山鬼號終于抵達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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