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于軍中言,此戰(zhàn)要直趨郢都、再復(fù)南郡。”郢都正寢里,淖狡等人正在向熊荊稟告。為了摸清秦軍動向,楚軍斥騎連連捕俘,傷亡數(shù)十。好在傷亡僅僅是在前線,郢都依舊繁華。
“恩。”熊荊在看一件冬大衣。去年救齊時楚軍士卒還是凍傷不少,大衣的設(shè)計存在問題棉衣會大量吸汗吸水,然后迅速結(jié)凍成冰,造成凍傷皮靴雖然不吸水,也不吸行軍時腳上出的汗,汗水一結(jié)冰也造成嚴(yán)重凍傷。
最好的辦法是裘衣反穿,同時皮靴內(nèi)部加上翻毛里襯。但這就有違常情了,這個時代裘衣的穿著習(xí)慣是毛在外、皮在內(nèi)。新式冬大衣卻是反過來,毛在內(nèi)、皮在外,這樣穿出去肯定會被人笑話。
淖狡在稟告前線軍情,熊荊心不在焉。實際上他不是真的心不在焉,而是方方面面的情報全都一樣,李信要求秦軍直趨荊都,再復(fù)南郡。李信兵力不過四十萬,就憑這點兵力怎么直趨郢都、再復(fù)舊郢?這顯然是不確的,然而當(dāng)下只有這條情報,侯諜俘虜完全一致。
“臣以為此乃秦人牽制之舉。”淖狡并不糊涂,“其故意示弱,以誘我與之相決。若真與之相決,李信必退。此時水澤未封,若秦人有意退避,我軍不及也。”
“便依此而制。”熊荊確定軍大衣的形制后才對淖狡說話:“作戰(zhàn)司以為今年何時冰封?”
“稟大王,天文以為今年淮水不封。”酈且與淖狡一道前來謁見熊荊,除了他,自然還有勿畀我。
“不封?”熊荊奇怪了。他本以為這個冬日雖然暖和,但淮水還是要結(jié)冰的,沒想整個冬日都不會結(jié)冰。不結(jié)冰的好處自然是方便救援齊國,壞處則是想要追擊李信是很難的。
泜水過去,在襄城城南還有穎水。冬日行軍可無視道路橋梁的寬度,非冬日行軍,僅僅并行兩個師,道路橋梁的寬度便要求有三軌。一軌為塗,兩軌為道,三軌為路,三軌是最大的路了。平原地區(qū)或許可以無視道路,河流卻不能無視。
“然也。天文以為今冬淮水不封。”酈且肯定道。已經(jīng)是十一月了,去年這個時候滿大市的絮袍棉襖,沒多久又下雪,今年街市上很多人還著長袖單衣,這真是天大異。
“淮水不封,利于我軍救齊而不利我軍與李信相決。”淖狡接過話頭。“若我軍分兵救齊,李信入方城又如去年殺掠,庶民自要生怨。而若與之決,我眾彼不與我相決,我寡彼又?jǐn)?shù)倍于我,只能堅守城邑任其施為。”
秦軍抓不住楚軍主力決戰(zhàn),楚軍也很難抓住秦軍分兵的機會。不救齊齊亡,救齊方城百姓又要被秦軍蹂躪。方城是楚國的習(xí)慣勢力范圍,去年民眾已經(jīng)很有怨言,今年要是再讓秦人壽幼無遺一次,路門外的路鼓又要被人敲破了。
“王翦如何,拔營否?”面對這個兩難的局面,熊荊問起了王翦。
“稟大王,王翦尚未拔營,然數(shù)日之內(nèi)大軍必將拔營,攻伐轂邑平陰。”勿畀我道。
“牛馬尚在河北,王翦如何攻伐轂邑平陰?”熊荊不解道。秦軍征集了二、三十萬匹牛馬就是為了滅齊,但因為越人戰(zhàn)舟在大河上巡游,這些牛馬一直在河北,糧秣也堆積在河北。
“臣不知也。”勿畀我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大河何時冰封?”熊荊再問。大河冰封關(guān)乎河南河北何時連成一體,與淮水冰封一樣重要。
“下月當(dāng)封也。”酈且道。“王翦之軍先行,乃為攻拔平陰之故。東郡糧秣可食至大河冰封,故一月之內(nèi)王翦糧秣不缺。下月河北糧秣運抵時,平陰已湮。”
“雖如此,可秦人為何如此之急?”酈且之言不能消除熊荊的疑慮,反而讓他更加疑惑。
“許是王翦想速速破城屠盡齊人。”勿畀我插了一句嘴。
“齊軍三十萬,不說三十萬士卒,便是三十萬頭豬,也不是想屠盡便可以屠盡的。”不明白秦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戲的熊荊沒好氣的回了他一句。說起齊人他也問起了齊人,“齊人如今何意?還是不予寡人兵權(quán)?”
兵權(quán)齊人是不會給的,淖狡、酈且沒有說話,只是搖頭。沒有后勝的齊國盡顯商賈之本色,齊國是斷斷不會給兵權(quán)好讓楚國滅秦的,當(dāng)然齊國也不會坐視秦國滅楚。
“上月要齊軍靠后駐防,如今如何?”熊荊也知道拿不到兵權(quán),于是問起下一件事。
“齊人不愿。”淖狡道。“安平君言,非三十萬大軍無以敗秦,平陰不可減兵。”
“敗秦?”熊荊笑了起來,“齊人還想著敗秦?他難道不知一旦平陰被拔,三十萬大軍盡墨,齊國不亡亦亡嗎?”
“安平君言其知也,然齊人寧赴東海而死,亦不忍為秦之民。今秦人伐齊,何以不拒秦人于境外,寧縱秦人于境內(nèi)?”淖狡轉(zhuǎn)述著齊人發(fā)來的訊文,如此說道。
“其又曰:吾聞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yīng)兵,兵應(yīng)者勝爭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民人之眾,欲見威于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
秦人伐齊,齊不得已而起,此乃應(yīng)兵。秦虎狼之國,好利無信,伐齊乃利人土地貨寶,又自持國家之大,矜民人之眾,欲見威于齊,此乃貪驕之兵。今齊之應(yīng)兵坐守堅城以擊秦之貪驕之兵,齊軍必勝,秦軍必滅”
齊人好議論、喜文辭,發(fā)來的訊文很長很長,淖狡只能擇其要者轉(zhuǎn)述。熊荊起初還被那句何以不拒秦人于境外,寧縱秦人于境內(nèi)觸動。去年楚軍救齊就是寧縱秦人于境內(nèi)。當(dāng)然,去年救齊更主要的原因是為了與王翦決戰(zhàn)。
前面有些觸動,后面那些他聽著聽著就想笑了。戰(zhàn)場上沒有什么義兵、應(yīng)兵、忿兵、貪兵,戰(zhàn)場上只有勇兵和怯兵、只有合格之兵和不合格之兵。蒙武持重、李信勇銳、王翦刁滑,加上秦軍的百戰(zhàn)之卒,齊軍如果野戰(zhàn)肯定要被王翦擊敗。好在齊軍現(xiàn)在只是守城、好在齊軍有十五萬即墨之卒。
“既然今冬淮水不封,齊人又要敗敵于境外”熊荊斟酌著,他很擔(dān)心三十萬齊軍會被王翦殲滅,但兵權(quán)不在自己手上,齊人要怎么樣他無可奈何。
“不如先與李信相決于方城之內(nèi)。”酈且揖道,這也是作戰(zhàn)司的決定。“齊人若是大敗,尚有臨淄可以抵擋,若臨淄若也敗,淮水未封,我軍可速至濰水救齊。”
“諸敖以為如何?”熊荊沒有點頭,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不要輕易表態(tài)。
“東野敖外,余者皆以為當(dāng)先擊李信。”淖狡道。“齊人若敗,再救臨淄不遲。”
會戰(zhàn)的第一原則就是集中兵力,尤其是對兵力短少的楚軍更是如此。渭南之戰(zhàn)楚軍勝的很僥幸,如果不是秦軍把騎兵置于陣前,同時趙政的常旗鏖戰(zhàn)中突然后撤,未必會造成那種程度的大潰。
上次是僥幸,這次與李信的四十萬大軍堂堂正正的會戰(zhàn),務(wù)必要集中最大兵力。心中暗忖的熊荊問道:“若與李信相決,我軍兵力幾何?”
“我軍兵力,郢師四師,項師三師、陳師一師,新蔡一師、下蔡一師、期思一師、西陽弋陽鐘離曲陽淮陰等邑兩師、淮南諸舒等邑兩師,魯?shù)厮膸煛⑺蔚厝龓煛堑貎蓭煛⑾⑻瞥顷柸龓煛⒕罢阉蔚仁纤膸煛⒍赐ヒ粠煟灿嫸f人”
酈且一口氣念出三十二個師。此時楚軍已不再是三十二個師,復(fù)郢之戰(zhàn)后屈景昭宋等氏強烈要求擴編,于是新增加了五個師復(fù)郢之戰(zhàn)各師在前線時,封君和景昭等氏趁亂在舊郢偷竊許多精壯丁口遷到自己封地上,有了這些丁口,他們的師旅才得以擴編。
這件事后來被老公族和譽士揭發(fā),封君和景昭不得不吐回一些丁口。有學(xué)有樣,各氏、譽士跟著學(xué)壞。結(jié)果便是以前三十二個師不滿編,現(xiàn)在三十七個半師,除了沒地的窮邑、不想擴張的淮南諸舒和魯?shù)兀溆啻蟛糠謳煹牟阶涠紳M編。這種情形熊荊和大司馬府沒有制止,只是強調(diào)任何一名甲士都要有田宅。
三十二個師不算騎兵有十八萬八千多人,算上騎兵有二十一萬四千余人。騎兵的培養(yǎng)短時間不可能實現(xiàn),除了少數(shù)一些師,大部分師的騎兵是不滿編的。三十二個師加在一起,騎兵不過一萬五千多人,平均每師大約在四百人左右,這只有編制規(guī)定的一半。
集結(jié)起如此巨大的兵力,熊荊聽聞原先在巴蜀漢中商於的屈師洞庭師、若敖氏師息唐城陽三師調(diào)出,不由問道:“巴蜀漢中商於如何駐防?”
“由鄂師三師,諸越之師、蒼梧旅、巴人駐防,此近十萬人。”酈且答道。
“不夠!”熊荊斷然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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