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三月，東甌市才終于有了開春的樣子。栽種在馬路兩旁的樹，煥發著勃勃生機，枝椏漸長，綠意宛然。上班的人們已然從過年的余韻中緩過神來，清晨上班時走在路上，臉上再看不到假日后的睡意朦朧，學生們也是個個的生龍活虎，日益沉重的學業壓力，根壓不垮神經堅韌的熊孩子。

    秦風很喜歡4年的這個三月。

    這個三月，是秦風自打擺攤以來，遇上的第一個完整的工作月份，而且月1號這天又正逢星期一，光就日子而言，可謂是“正”得不能再正了。這讓身為輕度強迫癥患者的秦風，在看日歷的時候，內心不由生出一股祥和的安寧之感。

    氣溫漸漸升高，每天吃宵夜的人也多了起來。秦風為了照顧晚上的大生意，于是索性又調整了一次出攤的時間，直接放棄了早上的第一波，改為下午出攤。

    這么一來，秦風既滿足了晚上客人的需求，也完美地解決了每天早上尾貨滯銷的問題，唯一可憐的就是十八中后巷的那條老狗，就此少了一個喂養它的人。

    靠著宵夜的回頭客，從三月份的第二個星期開始，秦風每天定量帶出門的1串烤串，出貨量便完美地定格在了1%這個數據上。每天晚上，慕名而來的食客都會在1半之前將秦風攤子上的東西搶購一空。

    秦風的東西足夠新鮮，而且味道也好，再加上幾個算不上招牌菜的招牌菜，不知不覺間，名氣就開始向外擴散，有的時候，甚至會有住在很遠之外的客人，特地大晚上的開車過來吃。

    就這樣連續過了半個月，三月中旬之后，秦風的主力客戶群，儼然已經從學生群體，轉移到了社會群體。

    “南哥，你怎么早上都不出攤了啊？”周三下午半，一個學生站在秦風攤前，一邊吃著餃子皮，一邊裝老成地跟秦風攀交情。

    “因為熊孩子已經沒有什么利用價值了……”秦風心里暗暗著，微笑著回答道：“早上吃的人太少，來來回回還得花一個時，賺不了幾個錢不，還耽誤自己吃午飯。”

    學生故作明了，表情深沉地了頭：“嗯，有道理，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早上也出來擺攤比較好，畢竟蚊子再也是肉，多賺幾個錢，你也可以早攢夠老婆。”

    “我去，你才幾歲啊，跟我談老婆？”秦風被這裝大人的孩子逗笑了。

    學生覺得尊嚴受損，反駁道：“什么啊，你也沒比我大幾歲嘛，我六年級了好不好！”

    “好，好，六年級了……”秦風笑著頭道。

    學生眼神不善地看秦風一眼，哼了一聲，氣鼓鼓地走了。

    秦風看著那家伙的背影，無語地搖了搖頭。這人啊，都是這樣，幼稚喜歡裝老成，滄桑喜歡扮嫩，總歸是沒什么就想要什么，缺什么就想有什么。

    揮手趕了趕開始猖獗的蒼蠅，秦風轉過頭，朝不遠處的烤串大媽那兒看了一眼。

    烤串大媽這些天對秦風臉色不錯，在她看來，秦風早上不再出攤，那是對她的妥協讓步，很少，很尊老愛幼。

    見秦風望過來，烤串大媽對秦風笑了笑，隔著十來米大聲喊道：“星期三學放學得早啊！”

    “是啊，不過就是沒什么生意！”秦風大喊著回答道。

    烤串大媽接著喊道：“西邊馬路在施工，巷子口被堵上了！”

    秦風恍然大悟。

    4年算是東甌市舊城改造末期的末期，最后一老房子，將會在這一年被拆遷一空。

    比方，十八中后巷的這一片。

    在秦風對十八中后巷最后的記憶中，這條巷子一直處于廢墟狀態，整條街幾乎所有的屋子都被拆成了破爛，只剩下大概三五間房子，空落落地停在了廢墟的中央，其中就包括傳聞中鬧鬼鬧得很兇的那間。

    拆遷過后，因為政府和開發商扯皮不斷，所以這里的建筑垃圾一直都沒人處理，直到6年秦風考上大學之后，這塊被東甌市媒體詬病為城市瘡疤的地段，才得到了修復。所以對十八中的學生而言，他們差不多就是在廢墟中來來回回走了兩年。

    秦風側耳傾聽從遠處傳來的機器隆隆作響的大動靜，沒一會兒，那聲音竟來響，來近，伴隨著一陣尖叫和怒吼聲，十八中巷口突然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

    偌大的挖掘機，揮舞著巨大堅硬的機械臂，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哐哐鐺鐺一陣響，巷子最外面的屋子，就被砸穿了墻。

    “我靠！”秦風驚聲一喊，趕緊推起車子就朝另一頭的十里亭路跑去。

    烤串大媽也是驚訝不已，完沒料到這拆遷隊來就來了，卻是選了個和秦風相當的方向，推著車子扎進了邊上的弄堂。

    秦風把車推到十里亭路，身后的拆遷動靜依然清晰可聞。

    幾分鐘后，十八中的傳達室內走出幾個火急火燎的人，周海云帶著一群老師匆匆地從秦風的攤子前經過，路過的霎那，周海云和秦風對視一眼，腳步不由自主地一頓。她早就聽秦風退學后在學校后面的巷子里擺攤賣烤串，但今天卻是她頭一回見到秦風。

    秦風朝周海云了頭。

    周海云沒什么反應，短暫的停頓過后，就馬上沖進了巷子。

    片刻后，巷子內的拆遷聲停了下來。

    周海云一臉不爽地從巷子里走出來，跟身邊的曾志文、王道安他們幾個道：“真是的，拆房子也要看時間嘛，學生還在上課呢！”

    兩位政教處的副手自然是連聲附和。

    等走到秦風的攤子前，周海云終于有空話了，指著秦風笑道：“這孩子不錯，不讀書了還知道出來擺攤，比咱們學校里那些鬧事鬼強多了。”

    曾志文笑著頭：“其實早進入社會也挺好，總比考不上大學在學校里瞎浪費時間強。”

    他們倆雖然的是秦風，但壓根兒都沒正眼看秦風一下，著話，就跟一陣風似的從秦風面前過去了。

    秦風癟癟嘴，心老子這輩子要去考大學，直接考個11惡心死你們幾個鱉孫，然后搖了搖頭，將推車直接推到了娟姨的店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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