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爾迪和韓子桐來鬧過那一場之后,內(nèi)藏閣就安靜了很多。
而沒多久,宮里所有的準(zhǔn)備工作都已經(jīng)做好了,聽就連皇后的景仁宮里,細(xì)軟都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只等皇帝一聲令下,所有的人就都要跟著他移駕去天津。
但是,裴元修卻一直沒有再下這道命令。
而我所知的是,德州已被攻破,勝京和裴元灝的兵馬離京城,已經(jīng)非常的近了。
他們當(dāng)然派遣了軍隊前去抵御,但是從雪原上我“聽”過的那幾場戰(zhàn)斗中,我就明白,這個時候,幾乎已經(jīng)沒有人能再抵擋裴元灝的那支軍隊。
何況,還有勝京的人馬。
更何況,裴元修聽了我的勸諫,將他的大部分的兵力都放到了天津,這自然給攻打天津的葉門主造成了極大的困難,但京城的防衛(wèi)就相對空虛了。
所以,他們兵臨城下,幾乎是眼前的事。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之前極力反對皇帝移駕天津的人,現(xiàn)在也只能閉嘴,因為所有人都有了一種進(jìn)退維谷的感覺。
可裴元修卻反倒不下令了。
接連兩天過去,他甚至也不再召集大臣們上朝,但是,他自己卻一個人待在朝堂上,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是這一天暮色降臨的時候,韓子桐親自來找我。
她道:“所有的勸諫,他都聽不進(jìn)去。”
“……”
“顏輕盈,這個困境是你給他的,你應(yīng)該去勸勸他!
我有些好笑的看著她。
韓子桐的眼睛也不瞎,當(dāng)然把我的臉上那一分一毫的冷意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她一點(diǎn)都不生氣,只平靜的道:“你不是希望他能去天津嗎?現(xiàn)在他一直不動,難道你自己不擔(dān)心?”
“……”
“若你還希望他走進(jìn)你的陷阱里,那你就最好去勸勸他!
完這句話,她就走了。
我抬頭望著外面,夕陽如火,照在我的眼睛里也有了近乎“炫目”的光芒,刺得我遲疑了一會兒。
這時,秋兒和綠兒都過來,我對他們道:“幫我把衣服換上,我們過去看看!
他們兩立刻找了一件衣裳給我穿好,然后扶著我走出了內(nèi)藏閣。
從內(nèi)藏閣往大殿上走,要走很長的一段路,沒有轎子,一路上還有許許多多的宮女太監(jiān)路過,雖然他們不敢當(dāng)著我的面什么,可是即使看不見,我也能感覺到他們那種充滿了敵意的眼神,和走在我身后的竊竊私語。
走了好一會兒,終于到了大殿上。
這里的門口還守著幾個侍衛(wèi),一見我,都過來上前來阻攔。
“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
我道:“我只是想來跟皇帝幾句話,還請幾位通傳一下!
他們當(dāng)然也知道我是誰,猶豫了一下才道:“顏姐還是請回吧!
“這幾日,皇上的脾氣——我們可不敢進(jìn)去碰。”
“有什么話,等皇上回到內(nèi)藏閣去,再不遲!
“……”
我有些遲疑,當(dāng)然我也不愿意讓這些人為難,畢竟都只是各盡其職而已,我只是擔(dān)心,裴元修根不想回到內(nèi)藏閣,或者這個時候,他哪里都不想去了。
于是,我輕聲道:“可是——”
但我的話還沒完,就聽見緊閉的大門里傳來了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
“讓她進(jìn)來。”
一聽這話,那幾個侍衛(wèi)都松了口氣,急忙道:“皇上傳你,顏姐請進(jìn)吧!
我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做出了反應(yīng),讓秋兒他們扶著我走到門口,推開大門,立刻,原就已經(jīng)失明的眼睛這一下連一點(diǎn)光芒都感覺不到了。
不知道這里面,到底有多晦暗。
我心翼翼的邁步走了進(jìn)去,而大門立刻就在身后關(guān)了起來。
這一下,我就好像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每一步邁出去之前都非常的心,尤其是大殿里幾空曠高遠(yuǎn),很輕的腳步聲都會有回響,聽著更有一種讓人心驚的感覺。
我往前走了幾步,大概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卻不知道他在哪里。
就在我有些遲疑的停下了腳步的時候,前方傳來了他沙啞的聲音:“你為什么來?”
“……”
聽起來,他是坐在大殿上方,那張金燦燦的龍椅上。
這樣一想,就覺得有些好笑。
他當(dāng)然也只有那個地方可去。
我平靜的道:“聽你這幾天都一直待在這里,閉門不出,皇后他們都很擔(dān)心,所以想讓我來勸勸你!
他沉默了一下,道:“那你呢?”
“?”
“你擔(dān)心我嗎?”
“……”
我沉默著沒有話,而他看了我一會兒,發(fā)出了一聲輕笑。
那笑聲應(yīng)該是很低的,從他的心里發(fā)出來的,大概只有他自己能聽到,也只是笑給他自己聽的而已,但是在這個空曠的大殿里,那笑聲突然就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
其中的嘲諷和無奈,也清清楚楚。
我安靜的站了好一會兒,才上前一步,輕聲道:“舍不得嗎?”
“……”
這一回,是他沉默了。
在完的黑暗中,我的聽覺更加的靈敏了起來,幾乎能聽到他的呼吸驟然間停止,好像生生被人扼住了咽喉,他沒有話,只這么安靜了,過了好一會兒,傳來了一陣很輕的聲音,好像他在伸手撫摸著身下的龍椅。
我道:“舍不得啊。”
他又輕笑了一聲,只是這一回的笑聲中似乎沒有了那么多的情緒,只透著沉沉的疲憊。
他道:“我原以為,自己是可以放下的。”
我想了想,道:“你花了那么大的力氣,用了那么多年的時間,才坐上這個位子,要真的可以輕易的舍下,其實(shí)才奇怪吧。”
他道:“人心,就是奇怪的!
“……”
“花了那么大的力氣,用了那么多年的時間,甚至——幾乎失去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才得到了它,我以為自己想通了,可以舍下它,但是事到臨頭,卻還是——難以割舍!
我平靜的道:“自己的心是騙不了自己的!
“……”
“你最珍貴的,其實(shí)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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