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再次開始流動。”

    伊芙優(yōu)雅地落在地上，兩手各捏著十二把染血的刀。

    那些剛才還在四處飛舞的蝙蝠，竟在同一時間止住了所有的動作，連扇動一下翅膀都做不到了。接著，屋子里下起了蝙蝠雨，無數(shù)對殷紅的蝠翼齊刷刷地墜向地面，并在接觸到冰冷的地板之前，于半空中碎裂開來，化為一片血霧，最終歸于虛無。

    “任務完成。”伊芙冷冷地道。

    她簡單地擦拭了一下匕首上的血跡，將它們收回了刀鞘之中，然后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

    “緋紅的惡魔”，這個名號叫起來著實是響亮，但真正打起來，也不過爾爾。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話，她的任務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

    可惜，“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為你永遠無法預料到它。

    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伊芙突然被什么東西給絆了一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她低下頭去，只看見自己的腳踝上纏繞著兩條鮮紅的鎖鏈。

    這鎖鏈一端接地，另一端牢牢地捆住了她的雙腳，并且還在往腿上爬，宛如兩條染血的蟒蛇，一旦咬住獵物，死不松口。

    “該死！究竟是什么時候”

    伊芙大驚，急忙抽出刀，揮刀向鎖鏈砍去。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這一刀，竟直接穿過了鎖鏈，砍在了她自己的腳踝上。

    是的，穿過。那條勒得她生疼的鎖鏈，竟然一下子失去了形體，任由刀子毫無阻礙地從中穿了過去，切進了她自己的肉里。

    “這怎么可能？”

    她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但是從腳踝處傳來的劇痛讓她不得不認清現(xiàn)實。

    抽刀斷水水更流。

    想當然地認為那兩條鎖鏈是金屬制品的她，還是太天真、太大意了。一刀砍下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它根就不是固體，而是某種液體，具體地，是凝聚起來的血液。這一誤判，讓她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它的表面泛著異樣的光澤，在這昏黃的燭光之下顯得過于耀眼了。伊芙不知道它是不是擁有生命，但它現(xiàn)在確實是在吸取她的生命——它正在不斷地吸收從傷口中涌出的血液，并以此增強自己的力量。

    伊芙跪倒在地上，并不是因為她想這么做，而是因為鎖鏈已經(jīng)爬到了她的膝蓋上，迫使她放低重心，以免跌倒在地。被纏住的部位正在逐漸失去知覺，變得來冰冷，這樣下去就十分不妙了。

    “該死！該死！該死！”她大聲咒罵著自己。

    如果她不那么自負，一擊得手后趕緊去確認敵人的生死的話

    如果她沒那么大意，能提前發(fā)現(xiàn)腳下的陷阱的話

    如果她腦筋轉(zhuǎn)得再快一點，不急著去斬斷鎖鏈的話

    如果她不犯這些錯誤，那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狼狽了。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人犯錯，就要付出代價。

    “沒必要這么急著離開吧，這位獵人姐？”

    一個人影從大廳深處的陰影里鉆了出來，緩緩地朝她走來。即使不去想，她也知道這家伙是誰。

    “蕾米莉亞！”

    伊芙大吼了一聲，再一次進入到靜止的世界之中。下一個瞬間，二十四把匕首出現(xiàn)在蕾米莉亞的面前。

    “沒用！”

    蕾米莉亞輕揮雙翼，卷起了一陣帶著紅光的龍卷，將刀子悉數(shù)打落在地。這種既無力道，亦無技巧的，純粹的賭博性質(zhì)的攻擊，對她毫無威脅。

    “你現(xiàn)在不過是甕中之鱉，作垂死掙扎罷了。”

    蕾米莉亞一邊嘲笑著伊芙的丑態(tài)，一邊揮手甩出了兩條新的鎖鏈。這兩條毒蛇不受重力的束縛，向著手無寸鐵、動彈不得的伊芙疾飛而去，一左一右地纏上了她的雙臂，將她吊到了半空中。

    伊芙的四肢皆被鎖死，整個人又被鎖鏈給拽離了地面，縱使她能撕裂時間，也不見得能靠那多余的幾秒鐘反敗為勝。這一回，女獵人算是徹底敗了。

    “被你給騙了！”伊芙朝著步步逼近的蕾米莉亞喊道，“無論是蝙蝠，還是鎖鏈，歸根結(jié)底都是同一種東西，你的血！”

    都死到臨頭了，她所關心的，依然是這場戰(zhàn)斗的勝負手。幸運的是，她終于看穿了對方的把戲，盡管有些遲，卻也能使她不至于像很多同行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你這家伙，故意放出蝙蝠吸引我的注意力，體卻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等我殺光那些蝙蝠之后，就上了你的當！”

    “半對。”

    蕾米莉亞緩緩地從地面上升了起來，飄到了與她平齊的高度，捏著她的下巴，得意地道：

    “你以為你殺光了所有的蝙蝠，但你真的有數(shù)過那些蝙蝠的數(shù)量嗎？你殺掉的那一部分，重組成了你腳上的那兩條鏈子，而沒殺掉的那一部分，組成了現(xiàn)在的我。”

    “障眼法，孩子的把戲。”

    “那輸給了孩子的你，又是什么呢？”

    蕾米莉亞咧開了嘴，笑得有些猙獰。那對銳利的犬齒閃著白光，在伊芙的面前晃來晃去，像是在示威一般。

    “起來，你知道我為什么能輕易地打敗你嗎？”

    吸血鬼沒有急著結(jié)果掉自己的獵物，又拋出了這么一個問題。

    “為什么？”

    “因為我對你的能力，你的戰(zhàn)斗風格，你此行的目的和抵達的時間，都一清二楚。比如，你在停止的時間中活動的范圍，沒有大到能使你發(fā)現(xiàn)躲在黑暗中的我，再比如，你所能止住的時間的長度，不足以讓你掙脫鎖鏈。”

    “而且，你既不能扭轉(zhuǎn)過去，也不能預知未來。”蕾米莉亞笑盈盈地道，“到底，你不過是個凡人。”

    冰冷的指甲在伊芙的脖子上輕輕地來回游走，劃得她瘙癢難忍。

    “然后然后，最有意思的部分來了，你知道我是從哪兒得到這些情報的嗎？”吸血鬼少女故意湊到她的耳邊，輕聲問道。

    不帶體溫的、冰冷的氣息涌進了她的耳道之中，吹得她頭皮發(fā)麻。她知道這個吸血鬼正在肆意玩弄她，玩弄自己的獵物，但她對此毫無辦法。

    “是你最最敬愛的愛德華多老師哦！”

    這句話，讓伊芙·佩特爾的心直接跌入了冰窖。

    “騙人！”伊芙吼道。

    這是不可能的。她那父親一般的老師，憑什么要將她出賣給吸血鬼？讓她死在吸血鬼的手里對于教會來講有什么好處可言？

    最重要的是，她的導師為什么要背叛她？他有什么理由這么做？難道他的諄諄教誨，他的噓寒問暖，都是在做戲嗎？這根不可能！

    “沒騙你哦！你看”

    吸血鬼從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張信紙，大聲朗讀了起來：

    “尊敬的蕾米莉亞閣下，吧啦吧啦吧啦，她對于你我而言都是個威脅，吧啦吧啦吧啦，最近已經(jīng)逐漸失控，吧啦吧啦吧啦，事成之后吧啦吧啦吧啦”

    “啊，因為這破信實在是又長又臭，跟人類的大條一樣，所以你自己來看吧！”

    著，她將信紙擺到了伊芙的面前。

    “你看，我沒騙你對吧？”望著伊芙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蕾米莉亞的心中頓時產(chǎn)生了一股成就感，“是你自己的導師叫你來執(zhí)行這個自殺任務的，然后還把你的情報都透露給我，生怕我打不過你。”

    “其實嘛，即使沒有那些情報，你也不是我的對手啦！”

    “不這不可能”伊芙顫抖著、啜泣著，自言自語道，“不可能的，他不可能這么做的”

    她認得那封信上的筆跡，她也認得那行文的風格。她已經(jīng)知道了事實，但是她拒絕接受這一切。

    “即使逃避現(xiàn)實也沒有用哦！起來，你該不會真的以為吸血鬼獵人組織是個懲惡揚善的正義聯(lián)盟吧？哈哈！”

    蕾米莉亞的笑聲穿耳而過，并沒有在伊芙的內(nèi)心激起一絲波瀾。她的腦袋里一片空白，既不能接受任何信息，也無法思考。

    殺人不如誅心，曾經(jīng)的那個最強的吸血鬼獵人，已不復存在，現(xiàn)在的伊芙，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

    “其實，就這么讓你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也稍微有點過意不去呢。”蕾米莉亞狡黠地一笑，打起了另一個算盤。

    “不如這樣吧，我先放你一馬。你回去搞明白，自己究竟為什么會遭到背叛，然后再來我這兒送死，怎么樣？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這句話，伊芙可不能當做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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