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菜刀的銀光在案板上跳動,幾番起落之后,便將那只生雞切成了整齊的肉塊。rg
“帝,蔥切好了嗎?”朔月撂下菜刀,回頭問向了給她打下手的因幡帝。
“好了老大!”
帝端著裝滿了花的綠的輔料的盤子,屁顛屁顛地跑到了朔月身邊。朔月便接過她手中的盤子,開始了她的表演。
將鍋燒熱,貼上生姜片,炒香之后放油,用剁碎的花椒、八角及紅辣椒熗鍋,雞肉下鍋,配上醬油與料酒,生炒至八成熟,再鋪上剁成段的大蔥,加水蓋鍋紅燜,直至湯汁被完蒸干。
博麗朔月,三十五歲,寶刀未老。
至少,在廚房里,她的實力絲毫不遜當(dāng)年。
每一個步驟皆進行得有條不紊,佐料加多少,火候控制在什么程度,諸如此類的技巧,她早已爛熟于心。當(dāng)誘人的香氣從鍋檐底下飄出來時,朔月直起腰板,用袖子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長吁了一口氣。
“呼——”
“好了,帝,可以熄火了!燜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靠鍋里的余熱就行了”她回頭道。
“好嘞!”
帝吆喝著,蹲下來開始鼓搗爐灶了。
這是晚餐的最后一道菜,出鍋以后,就等飯桌上的人到齊了。
透過廚房墻壁上的窗,可以窺見神社前院的一角,十歲的劫雨正在那兒打掃著那永遠掃不干凈的落葉。一陣秋風(fēng)過去,庭院里便又是一地枯黃,她的活也就白干了。
不過,看樣子,她離感到厭倦還遠著呢。
“花朵艷麗~終會凋謝~如是徘徊~豈能原諒~”
她一邊哼著歌,一邊揮動掃把,心中的喜悅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在臉上。
她穿著一套上白下紅的巫女服,剪了一頭公主式的長發(fā)齊劉海,樣貌像極了她的養(yǎng)母,博麗朔月年輕時的模樣。
盡管,二者之間并沒有一絲一毫的血緣關(guān)系。
“什么事兒這么開心啊,雨?”
正當(dāng)這時,一個非常耳熟的聲音在劫雨的身后響起。她回過頭,便看見退治了妖怪之后凱旋而歸的納蘭暝,正背著夕陽,帶著滿面的微笑,從大門口那頭緩緩走來。
“納蘭爸爸!”
劫雨喊了一聲,丟下手里的掃把便沖了過去,一頭鉆進了納蘭暝的懷中。
“雨啊”
納蘭暝摸了摸劫雨的頭,卻又將她一把推開,雙手按著她的肩膀,居高臨下,黑著臉道:
“你剛才,管我叫什么來著?”
“納蘭爸ba”
“你什么?風(fēng)聲太大我沒聽清!
“哥哥哥”
“乖孩子!”
聚攏在納蘭暝臉上的烏云一下子就散開了,笑容再一次綻放開來。納蘭暝蹲下身子,幫劫雨整了整衣襟,又輕輕地掐了一下她的臉蛋。
“又在欺負雨。俊
順著腳下的石板路向前望去,納蘭暝見到,朔月正笑盈盈地立在神社的門廊上,便也笑道:
“哪里的事,不過是在教她一些做人的道理罷了!
“朔月媽媽!”
劫雨一見朔月來了,便從納蘭暝的魔爪中掙脫出來,飛奔到她養(yǎng)母的懷中,一過去便告起了狀:
“朔月媽媽,納蘭爸爸他無論如何也不讓我管他叫爸爸,非要我叫他哥哥。”
“呵呵”
朔月低頭看著劫雨的臉,撫摸著劫雨的后腦勺,笑而不語。納蘭暝見狀,便站起身,朝二人走了過去,邊走邊道:
“叫什么爹嘛,我這才十八歲,怎么當(dāng)?shù)闷鹉愕!?br />
“你不是九百多歲嘛?”朔月道。
“哎呀,這你就不懂了。”納蘭暝在她的面前站定,道,“在我變成吸血鬼的那一瞬間,年齡就已經(jīng)固定了,不會再增長了。所以我去年是十八歲,今年是十八歲,明年還是十八歲,永遠這么年輕!”
“呵呵,剛好比紫大一歲呢!”
“啊哈哈”
納蘭暝撓了撓后腦勺,笑得有些尷尬。
“對了,起這事兒啊”朔月又道,“你知道最近,附近村里的婦人們都怎么議論咱倆嗎?”
“怎么的?”
“‘你瞧神社里那個巫女,兒子都這么大了,還這么年輕,長得跟三十多歲似的!’”
“嗯?”
納蘭暝瞪著一對無知的大眼睛,挑起眉毛,滿臉問號似地看著朔月,卻見那朔月笑著,繼續(xù)道:
“正好,你不是要當(dāng)雨的哥哥嘛!雨是我的女兒,她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兒子咯!”
“這”
納蘭暝左思右想,一時竟無言以對。這時候,就連劫雨都開始“納蘭哥哥”、“納蘭哥哥”地取笑他了,他簡直尷尬得要死。
“算了算了,兒子就兒子,”納蘭暝一賭氣,道,“十八歲的管三十五歲的叫媽,不丟人!”
“哈哈,納蘭哥哥!”劫雨拍著手掌,大笑著叫道。
又一個美麗的黃昏,又一陣歡聲笑語,要是這樣的日子能永遠維持下去那就太好了。
(二)
“搞什么啊,這么豐盛?”
納蘭暝洗了手,走到餐桌前,看著那一桌子熱氣騰騰的大菜,顯得很是吃驚。神社里一共就四個人,這飯菜的分量卻足夠喂飽十人。
看樣子,只有使用通靈之術(shù)召喚西行寺幽幽子,才能解決問題了。
“今天誰過生日?是我嗎?”納蘭暝隨手拉了張凳子坐下,問道。
話又回來,他的生日是幾月幾號來著?
“不是啦,笨蛋!”
朔月端著一大盤香蔥燒雞,從廚房那邊走了過來。
“那為啥做這么多菜?”納蘭暝又問道。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哦!”
朔月著,放下盤子,坐到了劫雨和因幡帝的中間,納蘭暝的正對面。這仨人看樣子是提前串通好了,都笑得神秘兮兮的,唯有納蘭暝仍舊被蒙在鼓里,一頭霧水。
片刻過后,朔月主動戳破了這份神秘感。
“今天啊,”她道,“是雨正式成為博麗巫女的日子!
“誒——”
納蘭暝瞪著眼睛,張大了嘴。他知道這一天總是要來的,不過
“這也太早了吧!”他叫道,“她才十歲!”
“就像你以前過的,‘不是還有你’嗎?”
僅這一句話,便將納蘭暝的一切質(zhì)疑數(shù)頂回了肚里。是的,還有他在,只要他還在,博麗的巫女就是絕對安的。這么多年了,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過去了,他可靠得像個守護神。
有時候,就連他自己都有些厭惡這種可靠。
“而且,”朔月繼續(xù)道,“雖然雨才十歲,可我已經(jīng)三十五歲了啊。身為一個巫女,能一直戰(zhàn)斗到這個年紀,想想還真是有不可思議!
“這有啥的!”納蘭暝不以為然,“只要狀態(tài)保持得好,再戰(zhàn)十年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以哦!因為我啊累了!
這句話簡直假到了可笑的地步——那個縱橫天下無人能敵的博麗巫女,竟然會自己累了!
二十年了,無論遇到什么挫折,朔月都不曾氣餒,這還是頭一遭同時,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英雄,終是要敗給時間的,納蘭暝對此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去承認。
因為他是吸血鬼,是不朽的生靈,他希望世間一切美好之物,都能與他同在。然而,歸根結(jié)底,這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而已。永生,意味著他所鐘愛的一切,都將先他而去。
納蘭暝靜靜地看著朔月的臉,看著她臉上多出來的那幾道皺紋,以及發(fā)絲之間夾雜著的幾根銀絲——他這才深刻地認識到,博麗朔月,確實是老了。
對于一只吸血鬼來,這種體驗真的很奇妙,昨天還是個笨手笨腳的女孩,今天就已經(jīng)被別人誤認成他的媽媽了。
那么明天呢?
納蘭暝這么想著,胸腔之中忽然生出了一縷難以抑制的悲傷,纏繞在大動脈上,一陣一陣地揪著他的心臟。朔月那張無欲無求的笑臉讓他止不住地心痛,他便不再看她,扭頭望向了敞開的門外,那枯葉遍地的庭院。
自眼前,至遠方的地平線,皆是火燒一般的紅。夕陽將它最后的光彩,灑在了日漸枯黃的大地上,一時紅葉滿地,如萬花齊放,美不勝收。然而,待這輝煌落盡之后,便是永恒的長夜。
時間永遠不會定格在某一刻,日落月生,春去秋來,花開花謝。試圖將逝去的時間留住的行為,就如同用竹籃子打水,相當(dāng)?shù)?br />
值得一試。
“我已經(jīng)在天空中飛翔了二十多年了,都快忘記身為一個人類是什么感覺了!彼吩掠值,“差不多,是時候回歸地面,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所以我決定,從今天起正式退休,再不參與妖怪退治之事!”
話音落下,掌聲響起,鼓掌的人里,有劫雨,有帝,卻沒有納蘭暝。
“也好,也好”納蘭暝撐著下巴,出神地望著遠方的殘陽,淡淡地道,“反正總要有這么一天的,晚來不如早來”
“那么雨!”他猛地回過頭來,厲聲喝道,“別笑得跟個傻子一樣,朔月認你當(dāng)下一任巫女,不代表我就承認了。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離了家門不出半里地,就得被妖怪們揍得滿地找牙!
“你從明天開始,每天早上六鐘起床接受特訓(xùn),年無休!在我認可你的實力之前,你哪兒也別想去!”
“誒?怎么這樣!”
劫雨的臉一下子就聳拉下來,從方才的沾沾自喜,到現(xiàn)在的欲哭無淚,天堂與地獄,不過一線之隔。
“就是這樣!”納蘭暝大聲道,“所以,好好享用你的最后一餐吧!因為往后的幾年里,我會保證你每天都累得嘗不出任何味道的!”
“這么嚴格?”
話的聲音來自自己的耳邊,納蘭暝一扭頭,才發(fā)現(xiàn)身邊已經(jīng)擠滿了人,什么幽幽子、妖忌、八云紫、八云藍都來了,圍在了桌邊。原擺在他面前的那碗米飯,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幽幽子的手里,而且已經(jīng)被消滅一半了。
這才是這頓飯該有的樣子嘛!不管怎么,這也是朔月的退役聚餐,冷冷清清的,成何體統(tǒng)。
“藍,把酒開了!”紫招呼道,“這邊有個哥哥心情不好,咱們把他灌醉好不好。俊
“好,支持,上啊,紫紫!”
幽幽子將嘴里的東西囫圇吞下,臉上還沾著飯粒,這么道。
“你是在搞笑吧,紫?怕是整桌人一起上,都喝不過我一個雨,你笑啥,乖乖喝你的果汁去!毛都沒長的屁孩也要學(xué)大人喝酒?”
“誒——怎么這樣?”
“哦喲喲,口氣很大嘛,這位先森。咱手頭剛好有一瓶從俄國帶回來的烈酒,不吹一瓶嗎?”
“好,看我表演!”
從這瓶酒開始,往后的一切,在納蘭暝的眼中,都如同夢幻,美麗,而且不真實。如果有朝一日從宿醉中醒來,發(fā)現(xiàn)這不過是酒后的一場夢,那該有多好!
可惜,他是個永遠醉不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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