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說說這個名為八云紫的女人吧。
幻想鄉(xiāng)里有一群被稱作“賢者”的大人物,人選源自于鄉(xiāng)內(nèi)各個族群、各個階層之中的佼佼者。無論是大妖怪、小妖怪,還是人類,無論是富賈還是貧農(nóng),甚至是乞丐,只要他能代表自己所處的群體,能服得了眾,便會被推舉為賢。
這些賢者們每隔一段時間便要聚在一起,開一次會,商討幻想鄉(xiāng)內(nèi)的大小事務(wù),調(diào)和各方利益。幻想鄉(xiāng)便是靠著這種原始的代議制度,自由散漫而有條不紊地,一路正常運轉(zhuǎn)至今的。這個體系運作了一千年有余,期間小毛病不斷,真正的大問題,卻也沒有過。
至于賢者會議的主持,所有賢者的首領(lǐng),當(dāng)然,就是八云紫了。
那么八云紫究竟是如何走到這一步,坐到這個位置上的呢?
不知情的后生仔可能會覺得,那都是靠謀略和政治手腕,然而事實并非如此。紫那幅展示于外人面前的,典雅大方的高貴形象,蒙蔽了許多人的眼睛,讓他們覺得她是個通情達(dá)理、溫文爾雅的人。實際上,她就像是玫瑰,漂亮的花瓣吸引了所有的視線,讓人不自覺地就忽視了那些扎手的荊棘。
她能走到今天,所依托的不過是武力,以及一點點的詭計,當(dāng)然,主要還是武力。
最初,早在還沒有“幻想鄉(xiāng)”這個概念的時候,人類與妖怪、人類與人類、妖怪與妖怪,居住在這片土地上的各方勢力混戰(zhàn)作一團(tuán),誰也不服氣誰,誰也不想跟誰多廢話一句。那個年代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談判桌,也沒有坐下來好聲好氣地講兩句話的可能性,非我族類者,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是八云紫,用她的拳頭,和拳頭之外的力量,挨個揍翻了各大勢力的頭領(lǐng),逼著他們鼻青臉腫地坐到談判桌前,按她定下的規(guī)矩來辦事——那便是幻想鄉(xiāng)賢者會議的雛形了。說真的,那個場景還真有點滑稽。昔日不死不休的宿敵,如今敗在了同一個人手底下,被逼著坐在同一張桌前握手言和,吹胡子瞪眼睛,一肚子火氣卻動不了手。坐在首座上的八云紫就跟托兒所看小孩兒的大媽一樣,只一個眼神便明確地告訴他們,“你們誰敢動一下,就等著挨教鞭吧!”
以那場曠日持久的,對各大派別的首領(lǐng)進(jìn)行征討與降服的戰(zhàn)爭為起點,八云紫一步步地,按照她理想之中的桃花源的樣子,塑造了這個幻想鄉(xiāng)。她所秉持的理念其實很簡單,就兩個詞,“和平”,與“共存”。諷刺的是,為了讓相互仇恨的族群“和平共存”,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干圌他們的血,讓他們“不和平,便去死”。
以今日的視點來看,那場戰(zhàn)爭是八云紫的立名、立身之戰(zhàn)。她正是靠著那一戰(zhàn),登上了歷史的舞臺,成為了足以讓小兒不敢夜啼的大妖。自那時起,直到現(xiàn)在,她始終屹立于幻想鄉(xiāng)眾妖之巔,千年不嘗一敗。不,別說吃下敗仗了,這一千年來,就沒人見過她受傷流血的樣子,就好像她皮膚底下都是鋼筋混凝土似的。也許她所遇到過的最大的挑戰(zhàn),就是納蘭暝的減肥特訓(xùn)了。當(dāng)然這事兒沒人知道,唯一知情的射命丸文還被她用“無痛微創(chuàng)”的方式消除了記憶。
八云紫打服各族首領(lǐng),并長期保持不敗的秘訣,真說出來,也跟她這個人的一貫風(fēng)格一樣。
那就是出人意料。
她屢戰(zhàn)屢勝的原因,首先,并不是她的“強(qiáng)大”。比蠻力,她比不過酒吞童子,比妖力,她比不過夢幻館之主,甚至比她最引以為傲的知識儲備與閱歷,魔界也有位大神能把她按在地上。注意,這并不是在說她很弱,她可一點都不弱,但她并沒有強(qiáng)到,能把底下的那一群不服她的家伙們團(tuán)成一團(tuán)碾壓過去的程度。意思是,她的強(qiáng)大,并沒有達(dá)到壓倒性的、絕對無法戰(zhàn)勝的程度。
她或許不是這幻想鄉(xiāng)里最強(qiáng)大的人,但她絕對是,最擅長戰(zhàn)斗,最擅長贏得勝利的那一個。
戰(zhàn)而得勝的秘訣,在八云紫看來,無非就三個要點。
第一個,“挑最弱的對手”。
第二個,“挑對手最弱的時候下手”。
第三個,“找到對手的弱點,往死里打”。
酒吞童子三條都懶得做,夢幻館之主能做到第三條,但她專挑強(qiáng)手,魔界神若是橫下心了要戰(zhàn),能做到前兩條,但她不喜歡攻擊對方的弱點。最終能將這三個要點貫徹到底的,只有八云紫。
所以幻想鄉(xiāng)的霸主是八云紫,而不是別的什么人。
以上的所有內(nèi)容,不過是在向各位看客解釋,為何八云紫贏了,而伊吹萃香輸了。這場戰(zhàn)斗若是硬是要按部就班地講述,那也還挺沒意思的。
畢竟,這不過是千年以前的另一場戰(zhàn)斗的重演罷了。還是這倆人,還是這樣的狀況。
大抵上就是萃香剛和自己的老敵手來了一場惡戰(zhàn),正值筋疲力竭之際。八云紫抓著這個時機(jī)突然出現(xiàn),對著萃香的傷口就是一通猛戳,沒給萃香留下一點機(jī)會。這個劇本不是第一次上演,也不會是最后一次。這倆人打多少次,這樣的劇情就會重演多少次。
萃香要和強(qiáng)者戰(zhàn)斗,越強(qiáng)越好,八云紫要贏,為此不擇手段,前者只看過程,后者只看結(jié)果。所以萃香并不一定要贏,只要能戰(zhàn)至力竭,便已滿足,而八云紫并不一定要贏得光彩,能贏就行。
這倆人的目的,實際上并不沖突嘛!既然不沖突,一切就都好辦了。
各取所需就是了。
“轟隆!”
一聲巨響,是伊吹萃香將壓在她身上的那節(jié)車廂雙手舉過頭頂,一把丟飛,并引發(fā)爆炸的聲音。
八云紫稍微算了一下,今天的萃香,從她先發(fā)制人的第一招之中掙脫出來,所耗費的時間,比一千年前的萃香慢了三秒。這之中有三種可能性:其一,她抓機(jī)會的能力又提高了;其二,萃香變?nèi)趿耍黄淙驗橐磺昵巴拖闵砩蟻G的是巨石,而今天的則是廢棄列車,二者在威力上存在差別。
無論具體原因如何,它都只導(dǎo)向一個結(jié)果,那便是,今日的八云紫,比一千年前對戰(zhàn)萃香的那個八云紫,占有更大的優(yōu)勢。
“你這家伙......”
萃香說話的聲音,就像頭怒火中燒的獅子,字眼之間夾著低沉的呼嚕聲。火光映照在她的臉上,她的眉頭皺得很緊,眼神很兇,心情一目了然。
“想把華扇也給卷進(jìn)來嗎?”
看看躺在她腳邊動彈不得的茨木華扇,再看看她那,因強(qiáng)行抗住撞擊而被刮得皮開肉綻的雙肩,她發(fā)怒的原因已經(jīng)顯而易見了。
傷我可以,勿傷吾友——伊吹萃香便是這樣的人。對她而言,行走江湖,仁義二字罷了。
八云紫當(dāng)然懂她,正是因為懂她,要故意把這么大一輛火車,往她的,或者說,往華扇的臉上扔。能不能砸中萃香根本無所謂,為了不讓倒在地上的華扇受傷,萃香會主動去接下這一招的。看,她這不是接下來了嗎?
至于砸傷了華扇怎么辦......只要能贏,誰還在乎這些?
更何況,紫也從來都沒喜歡過茨木華扇。
“是,又如何呢?”
八云紫浮在半空之中,冷眼俯視著那兩個亦敵亦友的鬼人,輕描淡寫地,道了這么一句。
接著,沒等萃香做出進(jìn)一步的反應(yīng),紫便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
前頭說了,一千年前,她丟的是巨石,今天則是廢棄列車。列車若只是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出一個坑,那也不過就是個大鐵坨子罷了,效果可能還不如大石頭,而八云紫向來不是個做無用功的人。她之所以把巨石改成列車,定然有她的理由。
這個理由,萃香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
火舌,從那些橫七豎八地翻倒在迷途竹林之中的車廂的車窗之中竄了出來,就像猛獸出籠。若是單單丟下這么長的一列脫軌火車,還不足以將這片竹林徹底毀掉,那就往那些空置的車廂之中塞滿燃料,別說竹林了,凡是能炸的,都得給它炸干凈!
爆炸的轟鳴聽起來就像一聲尖銳的耳鳴,不,實際上是萃香離那沖擊波的中心太近,被炸穿了耳膜,因而只能聽見腦中的鳴響。沖天的火團(tuán)看起來就像展翅的鳳凰,而萃香已無暇欣賞。她最終只來得及用她的身體,守護(hù)住茨木華扇。
八云紫的致勝三法則。
第一,挑最弱的對手。
第二,挑對手最弱的時候下手。
第三,找到弱點,往死里打。
萃香的弱點,就是華扇。
火光耀眼,八云紫迎著熱流,衣袖裙擺翩然飄舞,像只蝴蝶。一抹淺笑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在她的嘴邊上。
她并不想真正地殺了華扇,畢竟,她跟華扇是沒仇的。她只是覺得,只要一直把火力集中在華扇身上,先死的人肯定不是華扇,而是萃香。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證據(jù)就是,為了保護(hù)失去行動能力的華扇,萃香并沒有從這爆炸之中逃走——而她原本是能做到的。
一道裂縫張開,將八云紫收入其中。她決定先在黑暗溫暖的亞空間之中等上幾秒,等該炸的炸完了,再回來看看收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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