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問最終還是沒有回答,陳一程也沒有再緊接著追問,他笑了一聲,又看了一眼許問,站起來走了。
臨走的時候,他留下一句話:“半步距離,亦是天塹。”
他甚至沒有拿走那兩個盒子,就把它留在了許問的面前。
看得出來,他還是有點心疼的,但不知為何,他只是多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沒有把它們帶走。
人群漸漸散去,許問站在冒著青煙的鐵桶旁邊,那兩個盒子擺在他面前的石頭上,他怔怔地看著,發(fā)著呆。
陳一程讓他選的只是這兩件作品嗎?
當(dāng)然不是。
他讓他選的,其實是兩個概念。
第一,以技術(shù)為本,不斷發(fā)展技術(shù),讓它朝著工業(yè)的方向進(jìn)步,用技術(shù),來造福更多的人。
第二,則是工匠的本心。
立足于現(xiàn)在,唯心而已,技藝只是工具,唯一追求的只有工匠的至上之道,也就是一件作品的藝術(shù)價值。
朝聞道,夕死可以,能在這個過程里完成自己的目標(biāo),那么死不死就變得不那么重要了,甚至這件作品能不能流傳下去、成為所謂的“傳世經(jīng)典”也不重要,只要能夠完成它、讓它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成功。
那個黑暗中又瞎又聾的人,甚至從某個角度來說,路上遇到的那個傻狗,都是這樣的人,他們的追求隱秘地相合了。
許問原以為自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第一項,但到這個時候,他突然猶豫了。
跟陳一程展示給他看的石像有關(guān),但又似乎不是絕對的關(guān)系,仿佛他心里早就有了這樣的猶豫,只是這兩個石像,以及陳一程的逼問把它誘發(fā)了出來而已。
陳一程走了,其他圍觀的人也漸漸散開,許問身邊只剩下了幾個人。
棲鳳和郭平在事件中途的時候就出現(xiàn)了,站在不遠(yuǎn)處,看完了全過程。
這時棲鳳叫了個人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又對郭平說了兩句話。
接著她深深看了許問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里。
郭平看著他們的方向,過了一會兒,景葉和景重仿佛有所感應(yīng)一樣地抬起頭來,但是在那之前,郭平已經(jīng)先一步移開目光,走開了。
片刻后,一個人找上左騰,跟他說了幾句話。
左騰離開了一會兒,回來找連林林。連林林一直安靜地陪在許問身邊,聽見他的話,點了點頭,轉(zhuǎn)過頭去時,卻并沒有說話。
許問仿佛對他身邊發(fā)生的這件事情全然無知,他只是盯著那兩個石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直起身子,把那兩個石像收回盒子里,起身看見連林林,失笑道:“你怎么這個表情,放心,我沒事”
“你有事。”連林林打斷了他,非常肯定地說,“你有個難題,現(xiàn)在也還沒有想通。不過不要緊,我們慢慢來。”
她一手拉著一個孩子,臉上帶著一如即往的、能夠穩(wěn)定人心情的微笑,道,“剛才這里的主人對我們說,歡迎我們到達(dá),她給我們安排了住處,如果我們覺得不滿意,也可以利用他們提供的材料自行制作。”
她的聲音非常平穩(wěn),示意景重去牽許問的手,接著道,“她說,等我們安頓下來之后,歡迎我們?nèi)タ雌呓俦G嘀Z傳說也好,明家的典籍也好,老黑家的記載也好,所有的傳說都是因此而來的。在這里,我們可以看見原物,可以隨意參詳。”
許問猛地抬頭。
他之前就從老黑的嘴里聽過這個石碑的存在,知道它在山頂上。
當(dāng)時他就跟連林林說過有機(jī)會的話,想看看這個石碑,只是不知道會讓他們隨便看。
沒想到剛一上山,他就接到了這樣的通知。
可以隨意參詳?
棲鳳對這里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很有信心啊
還是說,他們深信末日將至,這一切已經(jīng)無所謂了?
許問當(dāng)然是很想馬上就去看的,但他看了看連林林和兩個孩子,最終還是說道:“先去安頓下來吧。吃點東西,暖暖身體。”
他長舒一口氣,道,“我也需要先定一下心,好好想想”
連林林抬頭看著他,信任而鼓勵地點了點頭。
這時,一個人從山下緩緩走了上來,一眼看見他們,非常平靜地道:“你們已經(jīng)上山了啊,速度挺快。我還在想會不會在路上追上你們呢。”
許問和連林林同時回頭,同時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兩人一起叫出了聲!
“師父!”
“阿爹!”
許問之前就知道了連天青在山上,他上山之后沒有看見他,有些失望,心想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見到的啊。
沒想到才想不久,連天青就這么輕輕松松地出現(xiàn)了!
許問和連林林不約而同地沖到了連天青的面前,一時間說不出話,只能上下打量著他。
連天青看上去跟他消失時毫無差別,表情平靜,臉上也沒有風(fēng)霜之色這將近四年,對他來說好像不存在一樣。
連林林盯著她爹看了半天,突然輕呼一聲,跳了起來,撲進(jìn)了連天青懷里,緊緊摟住了他。
連天青已經(jīng)很久沒有跟女兒這樣親近過了,他有些意外,又有些不適應(yīng),最后還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許問也在盯著連天青,他仿佛有無數(shù)話語想要跟他說,但是這個時候,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得喉嚨微微有些哽咽。
連天青看了他一眼,又伸出一只手,輕輕拍了拍他,道:“走吧,帶你們?nèi)ヒ粋地方。”
這個時候,許問和連林林哪里還管棲鳳有沒有安排住處什么的,只管點頭,跟著他就要走。
左騰跟在他們后面,連天青對他點了點頭,道:“這幾年來,辛苦你了。”
左騰陡然睜大眼睛,臉上又是驚訝,又是喜悅,這幾乎不像是會出現(xiàn)在他臉上的表情。
“這兩個孩子”連林林想要解釋景葉和景重的身份,連天青卻淡然自若地道,“郭平的孩子,許問已經(jīng)收他們?yōu)橥搅耍磕蔷筒挥霉芩恕;仡^帶他們?nèi)タ纯垂剑还芩胁怀姓J(rèn),都把他們帶回來。”
他說得理所當(dāng)然,擺明了沒打算考慮郭平的意見,甚至也沒打算考慮孩子們的。
但兩個孩子卻同時松了口氣,抿著嘴唇,有些高興的樣子,甜甜地叫了起來:“師祖爺爺!”
連天青微微一笑,對徒弟和女兒道:“接下來你們會見到幾個天工,都叫師伯就好。”
許問和連林林對視一眼,都愣住了。
幾個天工?
一個時代,不是只能有一位天工存在嗎?
這些天工是打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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