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港中心醫院靠海。

    從電梯下到一層，再經過一段曲曲折折的花園小路，便能看到大片起伏的海面了。

    此刻路燈昏黃，小路上偶爾還能遇上穿著病號服慢慢散步的老人。

    即將入夜的風有些涼，帶著樹葉和海水的味道吹過來，一下一下的撩動少女的頭發，幾根發絲輕輕纏繞在推著椅背的修長手指，男人低頭看了一眼，勾勾嘴角沒去管。

    輪椅緩緩被推進沙灘，在柔軟的沙地里劃出深深的軌跡，于是風和海浪起伏的聲音便愈加喧囂起來。

    沈翩躚手指搭在扶手上微微動了動，路燈從她的頭發上流動下來，直到勾勒出優美精致的輪廓，她抿著唇似乎發了一會兒呆，終于慢慢開了口，

    “程致遠。”

    男人在長椅邊停下來，繞到她身前蹲下，直視她的雙眼，詢問的恩了一聲。

    少女盯著他的眼睛，黑色的瞳孔深處一點比海色更深的藍，像是某種神秘又深邃的寶石顏色，靜靜盯著人的時候便比星空更加吸引人。

    可也是這樣迷人的眼睛，染著火光，燦爛灼燒著讓她陷入一次又一次的噩夢里。

    沈翩躚咽了咽口水，慢慢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皮。

    男人順從的垂下眼，讓他觸碰著自己的睫毛和眼睛。

    明明是高大挺拔的身形，也是強大冷硬的男人，卻總是在她面前低頭俯身，露出只有她見過的，被馴服的模樣。

    “你總是說我不在意你的想法，不愛惜自己，”

    少女慢慢開口，聲音有點啞，眼睛里有點難過的樣子，

    “可是你卻不肯讓我和你一起死。”

    “如果重新發生一次，哪怕結果是自己會死，你也一樣會這樣選擇對嗎？”

    她問。

    男人微微僵硬，卻伸手握住她的指尖，從臉上滑落下來，輕輕抓在了胸前。

    他笑了笑，在混血般優雅又好看的容貌上顯得真實又誠懇，

    “我也不知道，或許吧。”

    在沈翩躚的目光凝滯之前，他又接著道，

    “所以，從此以后，我一定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我不會讓我或者你，再一次面臨這樣的選擇。”

    男人把一只膝蓋陷入沙灘里，傾身擁抱住她，安撫的一下一下輕拍她的背，

    “相信我沈翩躚，不會再發生一次的，我跟你保證。”

    少女把腦袋埋到他肩上，沉默片刻后平靜的低聲道，

    “我心情很差，程致遠。”

    “這些天清醒的時候我的心情總是很差。”

    “生命里有太多意外的時候了，我在那座古堡里接過酸奶的時候還注意的看過保質期，我根本就想象不到下一刻會被綁起來被人揍一頓，這就是意外。”

    “所以每次睡著之前，我都很恐懼，不知道下一次睜眼會不會又面臨另一種可怕的場面，會不會有回到那個火場里，會不會又一次目睹你放開我的手，把自己留在大火中。”

    少女的頭發被風吹著向后揚起，她的聲音低低的，平靜得其實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可程致遠卻無聲的將她越抱越緊，眼瞳也愈發深暗下來。

    少女最后在他耳邊靜靜道，

    “我的心理狀況好像出了點問題，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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