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里極度不舒服，但秦風也只能接受這個既成事實，誰讓自己資歷淺，在論資排輩的江湖里，資歷不夠的確是個短板。正如硬幣的正反面，年輕有時候是好事，有時候卻是壞事。更何況人事安排的權力在省市，自己無權過問，更無權指責，南華市也不欠他秦風一個公安局長。

    如果新任一把手的確能力強，作風正，而且有魄力，秦風作為副職輔助他也不是問題，就像當初在銀城輔助尤天亮一樣。可如果調來這位副局長徒有其表，不過是來鍍金，為某個領導個人服務的，那秦風的日子就不想伺候了。而且很有可能這位新上司會將秦風這位曾經的一把手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上任后別的正事先不干，搞個運動，清理異己，按照秦風的性格，不斗個你死我活不算完。

    霍思成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所以把秦風叫回來，當面親自跟他詳談，無非是防患于未然，給秦風提前打個預防針。

    “風兒，我知道你的性格，爭強好勝，骨子里有傲骨，持才傲物。這都可以理解，但我必須提醒你，過剛易折，人有時候是需要學得油滑柔軟一些，不是什么事都要爭個輸贏，論個成敗，那價值并不大。你現在需要搞清楚的是，什么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無愧于心才為上策。新上司赴任之后，我希望你能端正心態，平靜接受這個事實。心態好了，一切都好辦。”霍思成語重心長道。

    秦風苦笑了一聲，其實自己正是在調整心態，無論有多么不服，多么委屈，也只能坦然接受。當不當正職對他來說并不是那么重要，他不舒服的是自己的價值并沒有被認可。霍家如今不是當年的鼎盛時期，自從霍思成歸隱之后，新來的省委書記放松了對他的忌憚，因此秦風在他心里的地位也逐漸下降。

    段天涯到江南省是有任務的，起碼五年之內要將江南省的經濟再上一個臺階，城建搞得更加漂亮，這些都要讓上面看到，所以他也迫切需要能幫他實現心愿的人手。很顯然，段書記并不是太喜歡秦風，所以才從他以前任職的地方調來了一個副市長兼公安局長。

    “等省委的通知吧，如果明天新局長上任，那我就帶著全體領導班子迎駕唄。這些我都能想得通，這些也不是我最計較的，只要真正是為了干好工作，我做副手也沒問題。一把手也有一把手的難處，今天政治部主任李楷顧就給我出了個難題，過兩天新局長到任，這個難題正好拋給他，我反而解脫了。”秦風笑了笑說道，努力說服自己要端正心態。

    霍思成狐疑地問道：“什么難題？”

    “就是春節期間給領導的慰問，按慣例走動的禮金問題，局里每年都要給省里市里的主要領導都要表示表示，人情往來。但是現在不幸送禮品，而是送現金，數額不大不小，可是人多了送出去的禮金也有幾十萬，這筆錢是局里的小金庫出，較起真來這可是法人行賄，是要被嚴查的。如今的反腐高壓，中央三令五申，我怕撞到槍口上，所以就先觀望觀望，看看別的單位送了沒有。如果大家都這么干，那我也不能免俗，以免得罪了主要領導，以后的工作不好開展。”秦風解釋道。

    霍思成臉色一肅，十分嚴厲地追問道：“現在干部的作風都這么腐化嗎？人情走動沒問題，也是人之常理，可是這么明目張膽送現金，這就是腐化墮落，干部隊伍的風氣如果糟糕成這樣，那我看反腐的力度還不夠，必須嚴查。我們當年干工作，過年單位最多發點水果和食油肉類，領導走動最多送條煙，怎么現在都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

    “現在不比當年，經濟社會，人跟人的感情也起了變化，大家更注重現實利益了唄。如今家家戶戶都不缺吃喝的，送一些土特產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也許你剛出門，人家就把送的土特產給扔到垃圾桶里了，這種事我都親眼見過。送禮還得罪人，這種傻事誰還愿意干呢。”秦風苦笑著說道。雖然他也反感這種風氣，可是社會風氣一旦形成，個人想要改變是不可能的，而且會被孤立起來，寸步難行。

    上官靜這時候插言說道：“風兒，你做得對，先不要送，看看別人是怎么干的，你不能帶這個頭。也別聽這個糟老頭子的，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你再給別人家送水果送豬肉，那就是打臉罵人呢，等你走了人家扔進垃圾桶都算客氣的，我聽人說過，有人當面就給扔出了門外，一點情面都不給。送禮也要投其所好，送到人家的心里頭，這才有用，不然干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干什么。”

    還是上官靜明事理，也沒那么強的道德感，所以說女人如果務實點，一個家庭，甚至一個家族都有樣子，有規矩，日子不會差。

    “哎，世風日下，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我們老了，真是跟不上時代了，現在的干部怎么都這樣子了，哪里還有一點點為人民服務的精神。”霍思成痛心疾首道。

    上官靜反駁道：“你這個老東西，活了一輩子越活越回去了，你的年齡都活到狗身上了嗎。干部怎么了，干部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也要養家糊口。水質清無魚，對大多數人來說，當干部無非是一個職業，一份工作而已，哪里有你說的那么高覺悟。如果人人覺悟都這么高，我們國家早就趕超英美了。人哪，還是活得現實點，別那么假正經，假清高。這一點，我覺得風兒比你強。”

    霍思成被罵得老臉通紅，臉上火辣辣的，可是又覺得這個老婆子說得好有道理，想反駁又無從說起，只能嗷的怒吼一聲，站起身吼道：“算了，不跟你扯淡了，老子去拉屎了。真是的，老子都快死的人了，被你教育了一輩子，當著外孫的面有不給我留點面子。”

    望著霍思成的背影，上官靜和秦風相視一笑。少是夫妻老來伴，人老了有個伴兒斗嘴，也是一種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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