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羽身上空無分文。
他在送尤雨晴跟著竹花幫歷陽分舵舵主范立離開歷陽時,他記得身上明明帶著些碎銀兩和小塊金錠的。
看來是泡在江水中時,錢囊掉落,順流而下了。
他只能看了一眼酒樓的招牌,再伸鼻子聞聞里面的香味兒,悻悻然轉(zhuǎn)身離開。
墟鎮(zhèn)長街兩邊,店鋪林立,只是不少都關(guān)著門。路上行人不少,顯得很熱鬧,只是人人臉上帶著慌惶,透著緊張。
羅飛羽信步來到市集,四處打量,琢磨著怎么搞到點(diǎn)碎銀子,好飽餐一頓。
呀!
左側(cè)大街,有人大叫一聲,踉蹌跌倒,另有六名漢子撲了過來,攔住兩男一女,大聲嚷嚷著,“打人了!”
行人慌忙避開,唯恐殃及池魚。
兩男一女挽手走在一起,甚是有些怪異。羅飛羽還沒走過去,那邊就打了起來,圍觀的行人越來越多,很快就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官差吆喝著趕來,三人很快就擠出人群,一臉興奮,一溜兒飛快走遠(yuǎn)。只是與羅飛羽擦肩而過時,三人不約而同地看了羅飛羽一眼,這才飛快離開。
羅飛羽暗自搖頭,在人群散去后,走了過去,看著叫喚個不停的七個地痞流氓,問道:“你們是竹花幫的人?”
“你管我們是什么人!”帶頭的壯漢愣著脖子,惡狠狠地說道,“走開!”
羅飛羽淡然一笑,雙手?jǐn)[出竹花幫的問詢手號,說道:“既然你們不是竹花幫的人,卻在這里假借竹花幫的名頭生事,怎么,你們當(dāng)竹花幫是吃素的么?”
“你是什么人?”領(lǐng)頭壯漢氣焰頓消,滿腹狐疑,問道。
羅飛羽森然道:“我是竹花幫風(fēng)竹堂沈堂主派來的,你們敗壞竹花幫名聲,真是膽子夠大。”
其他幾個流氓立即叫起撞天屈來,七嘴八舌的,說是對方自稱是竹花幫的人,他們沒有這么說。
羅飛羽冷冷地笑著,說道:“哦,原來是這樣。竹花幫的人,你們都敢打!告訴我,你們是跟著我去見丹陽分舵舵主陳澤,還是準(zhǔn)備如何了了此事?”
竹花幫丹陽分舵舵主陳澤,這可是這一帶大有名頭的人。眼前這個家伙,穿著不咋的,卻敢直呼其名,顯然是來頭不小。
幾個地痞立即慌了神,兼且他們剛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個個萎靡不振,正欲去找?guī)褪謥沓隹趷簹狻個哭喪著臉,由領(lǐng)頭壯漢收起幾兩碎銀子,恭敬地送到羅飛羽身前,連聲求情。
羅飛羽好生鄙夷了這幫人一番,勉為其難地收下這點(diǎn)碎銀子,板著臉,訓(xùn)了他們一頓,也就寬宏大量,放了他們一馬。
手頭有了這點(diǎn)碎銀子,羅飛羽立即膽氣粗壯,徑直找到這里最好的酒樓,昂首挺胸,就上到二樓。剛要召喚小二給他找個好位子,心頭猛然一顫,轉(zhuǎn)頭看去。
暮然間,他如被一道閃電霹靂劈中,整個人呆在這里。
那是杜伏威!
他憑窗而坐,戴著高冠,面容古拙,板起來不怒自威,這個時候卻帶著幾絲笑意看過來。
我的個天捏,這個煞神怎么這么快就來這里了!羅飛羽心里暗自嘀咕著,在他的注目之下,只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恭恭敬敬一揖到地,喊道:“杜叔,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坐!”杜伏威板著臉說道。
羅飛羽此時心里反而坦然,坐了下來,從懷里掏出剛才得來的幾兩碎銀子,往桌子上一拍,豪邁地喊了聲,“小二!拿手的下酒菜,一樣來一盤,還有好酒,來上兩壇!”
杜伏威就這么看著他,一聲不吭。
待到小二拿著碎銀子,喜滋滋地轉(zhuǎn)身離開,杜伏威才淡淡地說道:“你倒是出手大方得很。”
羅飛羽不以為然地說道:“幾兩碎銀子而已,還是剛才從幾個地痞流氓身上訛詐來的,不來大吃一頓,對不起自己啊!”
杜伏威曬然道:“杜某說的,當(dāng)然不是這幾兩碎銀子。”
羅飛羽一愣,才醒悟過來,打了個哈哈,說道:“原來杜叔說的是那些糧草物資,四十八車金銀細(xì)軟,還有四千匹戰(zhàn)馬。那些東西我又帶不走,我和杜叔之間,又不是生死大敵,慷他人之慨,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杜叔無需在意。”
杜伏威看著羅飛羽,如同不認(rèn)識他一樣,驀然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帶著幾分冷酷的意味,說道:“看到你出現(xiàn)在這里,沒有死在大江里喂魚,杜某甚慰。你是準(zhǔn)備回丹陽?還是江都?”
羅飛羽放下心來?他本來還以為杜伏威是沖著他來的。現(xiàn)在看這個樣子,他是另外有事,才從歷陽趕到這里來,只是湊巧碰到了一起而已。
“丹陽,然后回江都。”羅飛羽答道。
杜伏威看著他,說道:“你如若肯來幫我,我可讓你獨(dú)領(lǐng)一軍。”
小二端來一盤接一盤拿手好菜啊一會兒就擺滿了一桌。羅飛羽給杜伏威和自己斟滿酒碗,然后端起碗,跟杜伏威碰了一下,一口氣喝個干干凈凈,才長嘆一聲!說道:“好酒!”
杜伏威頭一仰,一碗酒直接倒進(jìn)嘴里。
羅飛羽這才緩緩說道:“杜叔這個提議,小子不是沒想過。可是在歷陽城頭激戰(zhàn)三天三夜,小子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為何?”杜伏威雙眉一掀,問道。
“杜叔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羅飛羽抬頭問道。
“假話又如何,真話又如何?”
羅飛羽哈哈一笑,說道:“假話就是,小子無心過問這些爛事,只想痛痛快快走過這一生。至于真話么,杜叔聽了可別動氣,小子并不看好杜叔哩。”
他抱起酒壇,再次給杜伏威斟滿。杜伏威冷冷看著他,問道:“此話怎么說?”
羅飛羽再次端起酒碗,與杜伏威一碰,一飲而盡,說道:“杜叔一開始選擇的,就是一條看起來容易些的路,縱容軍中匪氣戾氣壯大。故而才能在短短的時間里,就勢力膨脹,聲勢浩大。可是如此一來,就未免后勁不足,難以笑到最后。”
哼!
杜伏威冷哼一聲,說道:“俗語有謂,發(fā)財方可立品。杜某如今就是僅堪糊口的窮光蛋,一個不小心,就會連家當(dāng)都失去,如何有本錢來收買人心?”
羅飛羽苦笑著,再次斟滿酒碗,端起來,說道:“杜叔,小子再敬你一碗!”
兩人再次一飲而盡。
杜伏威倒扣酒碗,示意不喝了。羅飛羽愕然道:“怎么,杜叔還有要事在身。”
杜伏威不置可否,曬然道:“杜某還在聽你說完你的真話。”
羅飛羽搖著頭,苦笑道:“小子該說的,已經(jīng)說完哩。”
杜伏威面色一寒,正要說話,突然眉頭微蹙,凝神細(xì)聽。羅飛羽也聽到了,城西那邊,傳來一聲極為尖銳的哨聲,聲音十分微弱,極為特別。
“杜某現(xiàn)在要去找兩個人,你還是趕緊回到江都,要是在丹陽再遇上了,杜某可不敢保證不會下狠手!”杜伏威淡淡說完,手在窗沿上一搭,整個人就飄然而起,從窗戶穿了出去。
酒樓里的客人,根本就沒人注意到杜伏威的離開,就仿佛臨窗的這個位子,本來就沒人似的。
羅飛羽心頭一震,終于想了起來,明白為何杜伏威會出現(xiàn)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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