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退下之后不久,一時就有小丫鬟在外頭報說:“奶奶,外院的水大管事來了,說有話要回奶奶。”
李小仟有些詫異,水寒極少親自來傳話,想必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請進(jìn)來吧。”
水寒進(jìn)來之后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禮,并不敢直視李小仟,只垂眸淡笑著道:“這兩日外頭天氣越發(fā)地寒冷了,奶奶這小樓里倒是暖和。
“爺前些日子還念叨著奶奶畏寒,這江南道的冬天又濕冷,唯恐奶奶不習(xí)慣,因而囑咐小的尋了幾位能工巧匠來,在花園的梅花塢里頭改造了一處地炕,昨兒已經(jīng)全部完工了。
“爺今早便吩咐小的籠了那處地炕試了試,小的覺著還成,這才來回稟奶奶,還請奶奶移步,給爺點面子過去瞧瞧,若有什么不妥當(dāng)?shù)牡胤剑〉内s緊再找人好做修整。”
李小仟聞言,便先狐疑著百里星臺如此獻(xiàn)好,這又想算計她什么?
當(dāng)下思索片刻,見左右只有冬暖一個大丫鬟在身邊,遂道:“有勞水總管了,冬暖代我瞧瞧去就是了。”
水寒聞言,低垂的眸底飛速閃過一絲鮮亮的欣喜,面上卻沉穩(wěn)地不露聲色,只恭謹(jǐn)?shù)貞?yīng)了聲是,便退至外間等著。
不一會兒,冬暖圍著香葉紅的猞猁猻斗篷出來了,懷中還抱著個小手爐,水寒立刻兩眼帶光,面上卻泰然自若地道:“我已著人去備暖轎了,還請姑娘稍候片刻。”
冬暖點點頭謝過。
水寒這才先下了樓,不一會兒就有小丫鬟來報說暖轎已經(jīng)備下,冬暖出了房門,在樓下院子里便看見四名高壯的婆子候在一頂輕便的暖轎旁,身后的小丫鬟快一步上前打起轎簾,冬暖上了轎,前頭水寒引路,一行人逶迤來到梅花塢。
花園西首有座梅花林,少說也有百來樹,都是上百年的老梅了,如今才有了花苞尚未開花,空氣中卻隱隱已有梅花清冷的淡香。
梅花林中掩映著一座小小三開間的精舍,一明兩暗,屋前還有一汪小小池塘,冬暖在池塘前下了轎,卻見這池塘并未結(jié)冰,水也十分清澈,水下浮著青碧色的水草,分明還有一群花鯉在游來游去,為這寂靜的冬日增添了一抹活潑的韻味,引得冬暖駐足觀賞了一會兒。
她原本就生得纖巧白凈,帶點仙氣,如今披著香葉紅的斗篷,立在曲橋上俯首賞魚,更顯得安靜,卻又眉目靈動,就像這冬天的小仙女下了凡似地。
“這池子底下與周圍也都是做了火炕的。”水寒見狀,不由得面帶柔柔的微笑,在橋下一一分解道,“這樣池水的溫度便帶著合適的暖意,水面便不會凍結(jié),魚兒也就不怕冷了。”
冬暖自百里采瑜院子里回到李小仟身邊之后,性子變了不少,再不肯輕易軟善吃虧,可她到底還是原來的那個冬暖,對百里星臺周圍的人雖很不待見,可對人對事全憑為人的良善極力心平氣和地在應(yīng)付,并未將心中不滿遷怒于人。
且冬暖也并非不識好壞,那日挨了丹陽郡主的打,李小仟不在府里頭無人替她撐腰,水寒還悄悄地送了傷藥給她。
當(dāng)下聞言仔細(xì)瞧了下池塘四周,只見奇石嶙峋,又有矮子松與墨竹點綴其中,與梅花塢里的花草屋宇彼此呼應(yīng),仿佛天然就應(yīng)該在那里,不留半點堆砌開鑿過的痕跡,更無一絲匠氣,不由得淡淡笑道:“心思真巧。”
水寒早有心理準(zhǔn)備,一時也不敢奢求太多,當(dāng)下只道:“姑娘請隨我來。”
待進(jìn)入屋中,先聞得芳香細(xì)細(xì),又覺暖意襲人,屋子里卻連一個炭盆也沒有,小丫鬟替冬暖解下斗篷亦不覺冷。
環(huán)顧四周,就是連窗子也只是糊了明紙,光線透亮。
冬暖不禁納悶:“這里原就是有地炕的?還是眼下新建的?”
水寒眸色清和地笑道:“不瞞你說,原本就是有的,不然這工程可就更大了,只因火道設(shè)計不甚合理,爺教人做了幾處改動。
“只是外頭的池子卻是整個新挖的,原本是座不小的假山與花壇,現(xiàn)如今全部推平并且下挖,改成池子,又在底下與四面加蓋了地炕與火墻。你瞧,這屋子眼前便沒了遮擋,于這冬天里頭是不是更顯透亮了?”
說著,又示意冬暖往邊上避著些,這才上前打開一扇窗子,外頭的池塘與遠(yuǎn)處的梅花林便皆畫卷般撞入眼簾。
只開著一扇窗,隱隱有股寒氣灌了進(jìn)來,幸好這屋子十分暖和,冬暖人又在一側(cè),倒并未吃著冷氣。
水寒又迅速掩起窗子來。
冬暖依稀有些印象,遂道:“這卻是不容易,我記得仿佛并沒有驚動園子里的人,倒是難為水總管了。”
水寒低頭笑說:“幸好是在花園子的西邊,又遠(yuǎn)著正院,因要動土,便在花園后頭開了個小門,方便出入罷了,如今完工了自然還仍舊封上了。”
冬暖垂眸想了想問道:“這前前后后少說總也有個十來日吧。”
水寒笑了笑:“正是,前后約摸總有個把月呢。”
“那豈不是侯爺去劍南道那會子才動的工?”
水寒只稍一想便答道:“差不多是那會兒,那會兒天氣才涼,爺發(fā)現(xiàn)了這處地炕,尋思著奶奶到了寒冬臘月畏冷,便開始命我尋人改建了。”
“爺費心了。”冬暖眸光一轉(zhuǎn),淡淡地敷衍道,“這得請多少長工呢?”
水寒眸子閃了閃,笑道:“卻也有幾十號人手,關(guān)鍵是運土比較忙碌。原本若是人手足夠半個月也就成了,可這畢竟是內(nèi)宅花園,人一多頭一個便不好管束,這人來車往,護(hù)衛(wèi)們眼不能錯地盯著,出入都是要驗人驗車驗牌的,因而只能延長工期,好在趕巧,才入冬便改好了。”
冬暖聞言,這才細(xì)細(xì)地打量了水寒兩眼。
二十上下年紀(jì),清秀挺拔,細(xì)致妥帖。
眸子顏色比較淡,因而看起來目光不冷,總是柔和的,臉上有笑意的時候格外溫和,看起來很好相處,就是不笑的時候,也總覺得他是很認(rèn)真地看著你且正用心聽你說話,仿佛在他眼里,你便是全世界。
冬暖心道,果然是那位爺身邊的人,無論怎么瞧都是好的!
長得欺騙性太大,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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