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扭曲的感受,教他幾乎想口噴鮮血。
夏宗強自遏制住不適應。
鳴鴻刀脫鞘而出,立時刀氣遍布十余丈的空間,竹葉沙沙落下。刀氣狂濤駭浪一般翻涌,教蘇籍無處躲避。
蘇籍亦沒有打算躲避。
他手做劍指,遙遙對著鳴鴻刀的刀尖。
夏宗生出一種感覺,如果他同蘇籍交鋒,定是極其不明智的選擇。
鋒利的鳴鴻刀,或許敵不過蘇籍的劍指。
他要證明自己的感覺是錯的,他認為這是蘇籍的虛招。
有實質的刀鋒當然該勝過血肉之軀。
夏宗身上爆發(fā)出更加驚人的氣勢,刀尖生出熾烈的刀芒。
十丈遠的空間,化為一步之遙。
兩人直接在空中交鋒。
蘇籍輕盈的身體,眼看就要被刀鋒分割成碎片。
在這樣的險境下,蘇籍沒有躲避,反而迎著刀鋒上前。
指尖化出玄妙的軌跡,如同刀鋒起舞的蝴蝶。
只是蘇籍的身影卻隨之沉實。
刀光擴散,將蘇籍的身形徹底籠罩。
夏宗不由露出笑容,這家伙果然是虛張聲勢。
刀光越來越盛,留給蘇籍閃轉騰挪的空間自然越來越小。
魏凌云卻沒有露出絲毫擔憂的神色。
趙無鹽若有所思。
白空蟬恍然一聲,大悟道:“夏宗上鉤了。”
夏宗的刀芒越來越盛,刀影重重,快得讓人目接不暇。
可是夏宗終于察覺到,他竟不能收放自如。
刀好似脫韁的野馬,再不受他的約束。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前面招式的重復,而且越來越快,真氣狂涌而出。
夏宗知道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力竭而亡。
顧不得收回刀勢,將會被蘇籍有機可乘。
因為他再不遏制住勢頭,將再難控制自己的刀。
真氣強自逆轉,喉頭一口鮮血再也沒有忍住。
“噗!”
夏宗一口血箭沖向蘇籍。
他果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在這不利的局面下,仍舊找到一個機會反擊蘇籍。
蘇籍如有預料,在積水空明的庭院上,如游魚一般輕巧避開夏宗的血箭。
在半空中,他近乎違背自然規(guī)律,憑空再生出一股勁力。
居然到了夏宗的頭頂。
自天而下一掌。
蘇籍好似飛龍!
但這一掌若是拍實在了,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到,夏宗的腦袋絕對會像碎西瓜一樣。
夏宗一聲大吼,如同龍吟,雙眸也變?yōu)槌嘟鹕?br />
虛空里,無形的氣勁在月光下變成透明水體一般,那是一顆龍頭。
“龍神決!”
白空蟬和趙無鹽相顧駭然。
這是一門傳說中的武功,在大晉神朝的資料里,可以排在上中品。
蘇籍神色更冷。
這是老頭子的武功,難道是大師兄傳授給夏宗的。
為什么?
如果大師兄柏陽子和夏宗的祖父丹陽子真的存在利益交換,蘇籍將不得不相信自己被陷害的事,大師兄真的參與其中了。
哪怕他之前有所懷疑,但夏宗施展出龍神決后,幾乎將這個懷疑變成了無限接近真相的可能。
難道他真的眾叛親離了。
他沒做錯什么,為何會這樣。
龍頭朝蘇籍疾沖過去,且封死了蘇籍所有可以躲避的路線。
蘇籍仿佛只有硬憾龍神決這一條出路。
許多人都輕輕嘆息,在龍神決面前,這位聲名鵲起的沈道子,似乎只有死路一條。
那畢竟是清微上代掌教的絕學,天下頂尖的武功。
“這就是命!要怪就怪他命不好!”
有人想到。
蘇籍的出身怎么都不可能比得上夏宗,因此戰(zhàn)敗是理所當然的事。
夏宗畢竟是清微教丹陽子的子孫,更是夏家中生代第一人。
蘇籍能逼迫夏宗用出龍神決,已經(jīng)足夠厲害了。
“看來當初范仲宣對沈道子放水的傳言并非空穴來風。”還有人想到。
眾人輕嘆還未結束。
但他們認為結局已經(jīng)注定。
那畢竟是龍神決,至剛至強的武學。
可是蘇籍面對那剛猛無儔的龍頭,僅是輕輕吐出一個音符。
“臨!”
九字真言手印!
這一次他連手印都沒做,只是微不可察覺的吐出一個“臨”字,好似所有月光都在蘇籍身前凝聚成一道墻。
其他地方都迅速黑暗下來。
唯有蘇籍面前閃爍發(fā)光。
龍頭撞擊墻體,墻體泛起水紋一樣的波。
龍頭陷進去一小半。
啵的一聲!
龍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夏宗再次噴出一口鮮血,身子飛速下墜。
很快又極為緩慢地下落。
因為他的脖子被一只手揪住了。
蘇籍好似提嬰兒一樣提起夏宗。
夏宗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道:“你是蘇……”
他很快閉嘴,他意識到自己若是揭穿蘇籍的身份,很可能蘇籍會直接下毒手。
他想為夏宇報仇,但不想送了自己的命。
“對,我是蘇籍,你揭穿我啊。”蘇籍俯身對夏宗耳語。
他眼神透著一絲瘋狂。
夏宗使出龍神決那一刻,蘇籍已經(jīng)沒法保持冷靜。
即使此前已經(jīng)做過最壞的打算,但夏宗學會龍神決,真的傷了蘇籍的心。
龍神決除了老頭子,只有大師兄柏陽子會。
柏陽子難道會不知道夏宗追殺他么,而且那時他們這一脈的絕學,憑什么要傳給外人。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大師兄爭搶任何東西,但就換來的是這樣的對待么,這樣的不信任?
蘇籍從沒有比這一刻,更想堂堂正正地回到羅浮山。
他不是要證明什么,只是想對著清微上上下下的人說一聲。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絕不允許他們搶自己的東西,算計自己!
“你說啊,你快說!”
蘇籍狀若瘋癲。
他將夏宗像是小孩子一樣提起來,如蕩秋千一樣甩動夏宗。
“你到底說不說?”
夏宗覺得喉頭發(fā)干,而且蘇籍的手心里正傳出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摧毀他的經(jīng)脈,消磨他的真氣。
在先天氣功面前,他引以為傲的內氣,簡直不堪一擊。
龍神決被破了,他功力也接著被廢了。
即使他能活下來,也已經(jīng)成了徹頭徹尾的廢人。
但他還是沒有膽量說出“蘇籍”的身份。
他怕了!
蘇籍現(xiàn)在在夏宗眼中已經(jīng)不是人,而是一個魔鬼。
嘎嘎嘎!
天上月很明亮,烏鵲繞著小樓飛舞。
因為月亮光芒太盛,所以星星也很少了。
蘇籍就是地上的月亮,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同蘇籍爭奪光彩。
夏宗在他手中是那樣的無助。
可是無論是那百余名銳士,還是翠云軒里別的達官貴人,此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上前阻止蘇籍對夏宗施虐。
當然蘇籍也未必能算施虐,他只是不停地對夏宗重復一句話。
“你說啊。”
夏宗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誰都沒有想到會出現(xiàn)這樣一幕。
堂堂夏家大公子,清微五子之一的嫡系子孫,六扇門的三巨頭,竟會被人嚇得哭出來。
男兒流血不流淚,即使最紈绔的貴族子弟,都記得這句話。
可是夏宗這樣沒種,完全出乎所有人預料。
但他們更不知道蘇籍給了夏宗多么大的心理壓力。
夏宗徹底精神崩潰。
“沈道子,夠了。”魏凌云終于忍不住開口。
蘇籍冷冷瞪了魏凌云一眼。
魏凌云目光寸步不讓。
她道:“你真要局面不可收拾么?”
“還是,你真的要殺了他?”
任誰都想不到,此刻出來救夏宗的竟然是魏凌云。
連趙無鹽作為東道主都沒有出面,而魏凌云面對狀若瘋癲的蘇籍,竟絲毫不懼。
“所以,魏凌云是魏凌云!”趙無鹽對自己的師兄白空蟬說了一句。
她以往覺得魏凌云徒有虛名。
但此刻終于認識到魏凌云不負凌云二字。
在所有人都看出蘇籍不對勁時,在所有人都對蘇籍產生恐懼時。
在蘇籍對魏凌云面色不善時!
魏凌云仍能展現(xiàn)出真正男子漢一樣的氣概,同蘇籍對峙。
這絕對不是因為魏凌云覺得和蘇籍相好,所以有底氣,而是來自于她本身高貴堅韌的人格。
同樣是六扇門三巨頭,夏宗真的不能和魏凌云相比。
難怪魏凌云看不上夏宗。
趙無鹽心思剔透,對自己這位未來的大姑子,有了更為深刻的判斷。
蘇籍在魏凌云說話時,目光如刀子一樣對著魏凌云。
魏凌云仍是無一絲退縮。
她不是為救夏宗,而是為了蘇籍。
蘇籍真在眾目睽睽下殺了夏宗,這偌大的京城,決計沒有蘇籍容身之處,甚至連仙籍的高手都會出動。
即使蘇籍的厲害超乎她想象,但面對那群深不可測的家伙,仍舊不可能有絲毫活命的機會。
一入仙籍再非凡!
這是大夏神朝不會輕易動用的力量,但一旦動用,被追擊的目標就絕無幸免的道理。
“放過我,我發(fā)祖誓。”
夏宗央求道。
眾人不由一驚,難道蘇籍還有別的秘密被夏宗看出來了。
而且嚴重到要發(fā)下祖誓。
祖誓是自神夏時代傳下來的一種可以銘記在血脈深處的誓言,如果有違背,發(fā)誓人世世代代都要被誓言的力量反噬,而且甚至會讓地下的先祖都不得安寧。
這可以說是人世間最歹毒的誓言了。
自赤漢神朝以來,世人皆敬鬼神,祖誓的威懾力幾乎讓任何人都不敢動一絲一毫違背的念頭。
蘇籍低頭看著夏宗,說道:“你要說就說,我不要你發(fā)誓。”
他把手松開,將夏宗丟進塵埃里。
魏凌云松了一口氣,夏宗卻心喪若死。
他認出了蘇籍身份,可是他竟一點都不敢說出來。
蘇籍沒說任何威脅的話,可無論他睜眼閉眼,都滿是蘇籍那令人恐怖的神情。甚至他一點都不以為蘇籍是怕殺他。
從蘇籍不要他發(fā)祖誓那一刻,夏宗便知道自己這一生一世都沒法逃出蘇籍的陰影。
他不敢!
夏宗將頭埋進塵土里,哇哇大哭。
“夏宗廢了。”趙無鹽輕嘆。
蘇籍的手段比她想象的還要殘忍。
夏宗雖然活著,卻比死了還要讓夏家丟人。
他徹底從人中之龍,變成了一條臭蟲,可以教人隨意踩死。
但沒有人會關心一條臭蟲會如何。
“沈道子,不可輕易招惹。”趙無鹽將蘇籍放入心里一個極度危險人物的名單里。
“明月幾時有”、“風住塵香花已盡”只讓世人看見了蘇籍冠蓋京華的一面,仿佛另一個蘇子思在世。
可是,他今夜露出的獠牙,才讓世人真正意識到。
這說不定又將是一個如冠軍侯那樣飛揚跋扈的人物。
“沈道子和公主關系很親密啊。”
趙子行落下一子,微笑著。
他面前是一位國公,也姓“趙”!
曾經(jīng)帝國有一位帝國無雙的大將軍便跟當時的一位公主很親密,而且那位公主也嫁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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